今年的年, 是冷世歡在宮裏度過的第一個年。齊嘉燁登基後的第一個年, 自是要大肆封賞後宮的, 冷世歡在後宮中算是有些小寵的, 便晉了貴人的位份。
隨著新年的到來, 也有一位故人進了這重重深宮。重逢是喜悅的事兒, 本應歡喜的, 可如今她著實是歡喜不起來的:
“留香,你怎麼也進來了?這裏哪裏是什麼好地方,在這兒的每一日我都睡不安穩, 你又何苦走我的老路?你若強硬些,便是你爹不改口,你哥也會替你做主的, 你何須搭上自己。”
冷世歡語氣中盡是悵然, 有些惱她就這般依著家裏的意思進來了。自己若有一個兄長做主,定是犯不著在這兒度日如年了。
步留香眼中滿是滄桑, 那張可以媲美齊周第一美人兒的臉, 也染了淒涼之意:
“我不怪他, 他是為了步家的榮譽著想, 我自己也是願意的。既然不能活得隨心所欲, 那便讓我活得有價值罷。”
說起來, 步留香與殷儷知的美貌著實是旗鼓相當的,不過是殷儷知是殷半朝孫女兒,故而有人抬身價。相比步留香與殷儷知這般一等容貌的美人兒來說, 冷世歡這般二等容貌的女子, 著實算不得惹眼。
見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冷世歡心下微歎:
“你這幅生無可戀的樣子進了宮,便能替你的家族爭光了麼?大抵你是不曉得,活著是一件多麼難的事情。我曾向老天祈禱讓我活下去,不論多麼艱難,讓我活下去便好。
我覺著老天約摸是聽進去了我的許願的,故而我還能活到現在。我偷來的這條命不是來給家族爭寵爭光,而是替我娘報仇,替我自己討公道的。
那麼留香,你如今,又是為了什麼在這裏掙紮。不要告訴我是為了你家族,我不信。”
步留香臉色白了又白,渾身微微一顫,緊緊絞著手裏的手帕:
“世歡,明未欽他不要我。我有多喜歡他你知道麼?可他不要我,他選擇了自幼給他做伴讀的田露珍。他說我爹是大內侍衛的統領,他明家高攀不上。那麼田露珍呢?她家可是有兵權的,如何就高攀的上了?”
提起明未欽,步留香麵上痛苦不堪卻隱隱帶了些恨意,手中手帕早已變形她絲毫不察覺,隻道:
“我曉得,他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舜華公子,心氣高著呢。田家如今愈發的如日中天,他攀上田家好靠著殷半朝身後乘涼呢。
世歡,其實明未欽是喜歡我的,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我看得出來他喜歡我。便是我那般欺負他,時時刻刻捉弄他,他也是喜歡我的。
我現在等著呢,等著他自己幡然醒悟那一日,等著他悔不當初之時,看著他痛苦度日,如此,也算是賠償給我在宮裏這些受苦受難的日子了。”
瞧著她毅然決然的樣子,冷世歡一時語塞。明未欽這人她不大了解,卻曉得田露珍定不是什麼好人。田家的,就沒一個好東西:
“那也犯不著往火坑裏跳啊,解決的辦法如此之多,何苦到宮裏搭上自己的一輩子?”
步留香聞言,也隻笑著搖搖頭,憔悴的麵龐看著冷世歡那清瘦了好些的臉,緩緩開口:
“便是跟旁的男人成親了,也有和離的路子,我會覺著自己還有機會,還能繼續等。可進了皇宮,朱門深鎖,一輩子都出不去,亦再無相見之時。如此,我才能徹底死了心。
其實我現在也挺好,有個美人的位份,用度也不會太差。陛下又那般龍章鳳姿,或許我真的能忘了他,一心一意待陛下。
好了不說這個了,說說旁的罷。聽人說秦嶽大婚,陛下要帶你去,可是真的?若出宮再見著那些人,你可別失了分寸。”
提起秦雲這大婚的事情,冷世歡心底總會有異樣的情緒,卻是被自己強行按耐下去不作思考:
“外麵都傳開了麼?定是有好些人嫉妒的發狂了罷。可若是能選,我寧可不要這份殊榮,大抵能睡個安穩覺了。”
步留香說著有些感慨,雖不曾與秦嶽說過話,她卻總覺著秦嶽是實打實的對冷世歡好。
“那畢竟是你師兄,他如今風光了,你在後宮也能站得住腳。
屆時你去了,切莫想以往那般秦嶽秦嶽的叫了,他如今不叫秦嶽了,他叫秦騖。聽說這名是他出聲之時秦王爺取的,族譜上就是這名字。”
冷世歡此時是真的呆住了,秦嶽改名了麼?這宮裏待久了,沒有可用之人,著實是個睜眼瞎了:
“秦嶽也好,秦騖也罷,總歸都是沒什麼交集的了。這些陳年往事今後也別提了,我如今是宮妃,該避嫌的,被有心人聽見於他於我都不利。”
與步留香談了話,冷世歡便回了若水堂。明日便是上元節了,齊嘉燁暗示她,讓她明日想法子見到冷燕啟,說服冷燕啟為他所用。這一點,冷世歡心裏著實沒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