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雙帶了幾分冷意的眼, 冷世歡心底疼痛一陣大過一陣, 艱難吸了一口氣:“秦嶽, 你終究是變了。”
回應冷世歡這番話的, 是秦嶽粗魯又急切的吻。冷世歡內心糾結半晌, 還是漸漸伸手攬住秦嶽脖子, 如果這便是他要的, 那便給罷。原本,早便是一無所有的人。
待兩人從被窩鑽出來沐浴收拾妥當之時,天色已是大黑了。采桑端著藥碗進來的秦嶽隻讓她擱在桌上, 而後對著冷世歡不鹹不淡道:“喝了罷。”
冷世歡望著那碗藥,下意識的便搖頭後退,口中還有些底氣不足的申辯:“憑甚你讓我喝我便得喝, 我不喝。”
對於她這性子, 秦嶽是清楚的,向來吃軟不吃硬。可但凡關乎到她安全, 便由不得她胡鬧:“喝了它。”
聲音還是那般不鹹不淡, 冷世歡卻能明白, 他是在生氣。望著那藥, 還未入口便叫冷世歡覺著苦不堪言:“是避子湯麼?”
如是問了一句, 也沒等秦嶽回答, 端起藥一飲而盡,而後用手帕擦擦嘴角,學著秦嶽的麵無表情道:“藥我喝了, 你也可以走了。我如了你的意, 你也別忘了替我救楚之。”
看著冷世歡麵無表情的臉,秦嶽嘴角隻淡淡一勾,嘲諷之意一點也不掩飾:“避子湯?冷世歡,我真想挖出你的心好生瞧瞧,究竟是不是肉長的。”
而後拂袖而去,關門之時動靜弄的很大,像是特意宣泄自己的不滿似的。待他走後,采桑與采薇看著她欲言又止許久,終是忍不住輕聲勸慰:
“相爺待夫人一向如珠如寶,夫人又何苦老惹相爺生氣?夫人的日子過得好不好,也是相爺才能決定的,不是楚之少爺能決定的。夫人若是真想再這秦府將少爺平平安安養大,還是得靠相爺才成。”
對於她們的勸告,冷世歡也沒能聽進去,隻十分不耐煩揮手讓她們都下去,而後翻箱倒櫃的找出大婚那日的嫁衣:
“阿娘,她們都說他待我如珠如寶。也是我眼拙,還真沒能看出來他哪兒待我如珠如寶了。他既然那麼怕我有他的孩子,那麼怕會叫他丟了性命,又何苦來碰我。”
秦嶽出了冷世歡那兒後,徑直便去了慕容岩處,慕容岩看秦嶽到來,一點兒也不意外。一麵輕柔的替秦止擦著麵上開始結疤的髒東西,一麵信誓旦旦道:“我就知道,秦騖,你終歸是會來找我的。”
在慕容岩麵前,秦嶽又是另一副麵孔,不喜不怒,平淡無波:“慕家能查出這是中了毒,我自然也是能查出的。解藥,拿出來罷。”
慕容岩此時方轉過頭,一如當年被冷燕啟扇過耳光的冷世歡一般,眼神絕望到令人窒息,卻又帶著堅毅:
“你心裏從來就沒有我,虧得我以為我是能打動你的。秦嶽,若是一早遇見你的那個人是我,你心裏的那個人,會不會便是我。”
秦嶽終究是虧欠了她的,若能叫她早些死心,多說兩句也不算浪費口舌:
“你慕家,會容許你這高高在上的貴小姐,救一個醉忘生的髒東西麼?若是當初遇見你,我應是隻剩一堆白骨了,何來如今的大權在握。慕容岩,你我從來便不是同一個天地的人,你又何苦為難你自己的同時,還叫我為難。”
慕容岩三個字,是秦嶽第一次叫,雖是平平淡淡的一番話,卻叫慕容岩聽出了話裏的認真。故而,慕容岩眼眶又紅了:
“那麼她呢?她冷家也如同我慕家一樣的世家大族,她冷世歡也同我一般無二的世家千金,你們又何嚐在同一片天地活過?秦嶽,隻要沒有她了,那麼你便一定是我的。”
對於她這幅樣子,秦嶽還是沒有半點情緒起伏,隻簡簡單單的陳述一個事實:“誠然她與我不在同一片天地,我也要將她從雲端拽下塵埃中來陪我。慕容岩,你曉得的,不論如何,我心裏都容不下你了。
你如今正在經曆的絕望,便是她早已經曆過的可。如今你還有那麼多淚來流,應是還沒傷透的,傷透了,自然也就不想哭了。解藥,給我。”
慕容岩將眼死死的瞪著秦嶽,好似想從他麵上看出兩個窟窿來,奈何,秦嶽仍舊是那般風輕雲淡的模樣。大抵是跟著冷燕啟久了,也就染了這一身的淡然外表罷。
“你不喜歡我沒事,我喜歡你便成。再有便是解毒這一月你都得留在我這裏,便是你睡在外間的小榻上,也得留在我屋裏,哪兒都不準去。否則,解藥我便不會給你。”
對此,秦嶽眼皮子也不曾抬一下,隻道:“你應是明白,與我談條件會有什麼後果的。”
慕容岩終是回過頭,眼中笑意更甚:“我說過,我與她是一類人。不論你在我這兒做什麼或是沒做什麼,她都是不能忍的。我敢賭,她一定不會來尋你,且巴不得你不回去她那兒。非但如此,還會在你去之時趕你離開。
秦騖,你總會明白的,除了我之外,再沒有人會這般的喜歡你。”
對此,秦嶽還是沒什麼別的表情:“那麼現在,把解藥給我罷。”
秦止的病好了之後,楚之也終是慢慢好了起來,隻是好的著實慢了些。秦嶽住進了慕容岩屋裏的事,冷世歡果真如慕容岩說的那般,非但不曾找過他,還將他往外趕。
亦如此時,冷世歡便是一臉的嫌棄,猶如秦嶽是什麼髒東西一般:“滾!拿開你的髒手,別碰我。”
其實冷世歡也不曉得自己如何會這般生氣,連滾字都用上了,卻是不願去看秦嶽的臉。隻因,那臉上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樣子,會叫冷世歡莫名的不安。
秦嶽花了好些時候,才能確信冷世歡是真的讓他滾了,終是震怒了,一把扯著冷世歡朝床榻走去:“我恨不得將心挖給你看,你卻還是如此的不屑一顧。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在搖尾乞憐,冷世歡,這都是你逼我的。”
冷世歡費勁掙紮一番,卻毫無結果,待一切歸於平靜之後,秦嶽一麵淡然自若穿著衣裳,還不忘冷笑:
“你不是讓我滾麼,你不是嫌我髒麼,可得到你的卻偏生是我這個從醉忘生裏出來的髒東西,不是那臨安城裏的九五至尊。”
髒這個字,一向是秦嶽心底的逆鱗,饒是在醉忘生裏除了被打並不曾經曆過旁的什麼,卻總有人說他是被男人玩弄過的髒東西。也是因著如此,便是冷家再怎麼作踐了冷世歡,這顆明珠蒙了多厚的灰塵,秦嶽心底,也都覺著自己是配不上她的。
彼時冷世歡目光渙散,努力好一會兒才能凝聚在一塊兒看清秦嶽的臉,坐起身,任由搭在身上的被子滑至腰間,揚手對著秦嶽的臉便是一巴掌:“滾!”
這一巴掌打的著實有些重,那五指印在秦嶽俊美的臉上十分清晰。打完後,兩人均是愣住了。冷世歡不過是氣急了,扇耳光這一舉動,連她自己都不曉得究竟是如何做出來的。
至於秦嶽,隨著臉上的火辣越來越清晰,看冷世歡的目光便也越來越冷:“冷世歡,你真能。”
扔下這麼一句,便直接大步流星離開,留冷世歡一人坐在床上,想叫住他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是以,隻得傻傻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冷世歡坐在床上好一會兒,又是梳洗後方踱步去了楚之屋裏,楚之病殃殃的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娘,相父為什麼不來看我?他們說,秦止病了,相父都搬過去陪他住的。”
語氣中委屈甚濃,連帶著冷世歡也委屈起來,方才他那般氣衝衝的離去,還不忘吩咐人看著她每日喝藥。那般喜歡孩子的他,卻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該是多不待見自己?
“楚之今後回了你親生父親身邊,他一定也會陪著楚之的,所以我們楚之不需要羨慕旁人。他們有的,楚之一定會有,楚之有的,他們便不一定能有了。”
寧安來時,便見冷世歡溫聲軟語哄著楚之喝藥,本就怒火中燒的她火氣又重了三分。
徑直奪過冷世歡手中的藥碗擱在桌上,指了自己身旁的婢女照顧楚之喝藥,便扯著冷世歡出了屋子,強行將冷世歡帶到了她自己屋中:
“我問你,你何來的臉麵敢打我哥哥?你們母子的命是誰救的?你們母子現在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樣不是我哥哥給的?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動我哥哥!”
冷世歡瞧著寧安這副樣子,隻覺著她對於秦嶽,似乎好的過分了些。可她說的也都是事實,自己本事沒有臉對秦嶽發脾氣的,故而此時倒也心平氣和:
“寧安,我不是那些供人玩樂的風塵女子。你哥哥他...他不該那般對我的。”
隻是想解釋一番,卻不想長華的聲音自裏傳來,帶著薄涼的語氣叫冷世歡心口一陣一陣的泛疼:
“怎麼?你還當你是昔日那個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冷家大小姐?既然要端起一副冰清玉潔的樣子,就別做不正經的事。騖兒大婚那夜,你究竟做了什麼你當本宮不知曉不成?”
長華的這話,叫冷世歡的呼吸都止不住停頓了一下,而後額頭開始冒汗。不為別的,隻因如此說了,連冷世歡自己都認為自己著實下賤了些。
這邊冷世歡還未從難堪中走出來,長華便是一巴掌甩上她的臉: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對本宮兒子動手。下賤玩意兒,不過是仗著我兒喜歡你,還真敢把自己當一回事。待騖兒膩了,本宮便是把你賣去醉忘生那等地方,又有誰敢對自己說一個不字不成!”
冷世歡捂著被打的半張臉,隻覺疼的不是那火辣辣的被打的地方,而是心。從來沒有像現在一般,覺著自己著實是卑微到了泥土裏。麻木聽著長華說了好些話,無一不是說她高攀秦嶽芸芸,待她說夠了,冷世歡方盡可能讓自己平靜一點道:
“長公主殿下說完了麼,說完了,我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