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楚妤的性子, 冷世歡也不大清楚, 除卻曉得她剛毅之外也並無更多的想法。可秦嶽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 一時也沒個決斷:“她做什麼了?”
一把揉了手中的信, 而後扔進火盆中, 瞧著成為灰燼之後, 方到冷世歡身旁:“慕師兄的身份, 可有聽誰同你說起過?”
見她搖頭,秦雲便知她是不曉得的,扶她坐下, 替她倒了杯熱茶:
“慕師兄的母親,是慕家外室。宮裏的慕娘娘,算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說來他也是慕家嫡係血脈, 卻因著母親是外室而上不了族譜。他自幼本是跟著他母親生活的, 日子倒也安穩。
後來他母親被慕家夫人打了個半死,撐了不過半個月, 便撒手人寰了。不知為何, 他父親始終不曾去看過他母親, 也不曾關懷過他。是以, 他向來都是沒什麼人情味的人, 連帶著對救他的恩師, 都是帶了戒備。
為了報複慕家,他進了兵部,不知怎的如今手中還有了兵權。這樣一個危險的人, 卻是肯為了娶楚妤而自願投我門下。能拿下他的女子, 決計不是什麼簡單的人,阿歡,你要提防著點兒知道麼?”
想得那個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逼問的楚妤,冷世歡心中也有些拿不準了,可又覺著她到底是個年輕姑娘,她的親事被舅舅托付給了自己,還是不能不問的:
“回頭我問問她,她對自己的親事可有什麼看法,若是沒有,我再來找你替她相看罷。”
因著楚妤這事兒,暫時打斷了冷世歡想收拾田家的想法,努力回想慕顯這個人之時,卻是半點兒想不起他的特別之處。是以秦嶽說的沒人情味,自然也就想不起來了。
隔些日子見到楚妤之時,楚妤正靠窗縫著衣裳,見冷世歡問她住的可好之時,她隻舉著手中的衣裳笑道:“表姐夫交代人安排的,自然便是好的。表姐你瞧,我給爹做的這身衣裳可好看?”
楚妤的手,不似一個世家千金的手,有些粗糙,還長了老繭。可出人意料的,卻是比那些纖纖玉手好看:“當然了,穿在舅舅身上,定是好看的。”
說的,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了。楚妤見她如此,便擱下手中的衣裳起身到冷世歡身旁,指著冷世歡的肚子問:“表姐,我可以摸摸他麼?”
說起孩子,冷世歡便自在多了,麵上的笑如何也掩蓋不了:“當然了,這又什麼摸不得的。”
得了冷世歡首肯,楚妤便緩緩蹲著身子,將臉學秦嶽一般貼在肚子上,手輕輕摸著那小山丘似的肚子:
“表姐,你和表姐夫一定要好好過日子,能活著不容易,可別辜負了老天給的這條命。將一條命延續下去,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不待冷世歡回應她,楚妤又低低哀求道:“我姐姐也有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在我姐姐肚子裏長到八個月了呢,我都能清楚感覺到他的存在。
可是後來孩子沒有,因為姐姐是妾氏,正室不讓姐姐生,趁著慕大哥不在家便灌了藥。一屍兩命,姐姐走的時候肚子還是大著的,孩子也沒生下來,我也不曉得是男是女。
那個時候我是恨慕大哥的,我恨他待我姐姐不夠好。可是表姐,後來我不恨了,我想嫁給他,我心裏是有他的,你能不能不要讓姐夫拒絕這門親事?姐夫和你點了頭,我爹才會答應的。
表姐,我也想有自己的孩子,我也想嫁一個心裏有我的人,像你和姐夫一樣,和相愛的人生孩子。田家是表姐收拾掉的我知道,也隻有表姐會想著替我們苟延殘喘的幾個楚家人討公道了,表姐你是嚐過離別苦的,便成全我罷。”
冷世歡怎麼也不曉得,自己記憶中那個才貌雙全待人和善的大表姐,一生竟是這般波折。與人為妾便算了,還帶著孩子一屍兩命。此時再看楚妤,卻見她眼角有淚,無限悲傷皆藏於她眼中,叫冷世歡說不出一個不字,隻問她:
“妤兒,你竟然曉得大表姐她為妾的命運那般淒慘,你又何苦走她的老路?何況,慕師兄他,大了你近十歲,可會有子女拖累?都說,後母難為這...”
楚妤搖頭,滿臉堅決:“表姐,慕大哥的原配已經死了,沒有留下子女,庶子庶女也是沒有的。我嫁了過去,雖是填房,卻也是好命的。如今我這般的身份,又去哪兒找一個比慕大哥還要好的依靠呢?”
冷世歡回去與秦嶽說了這事兒,心中也是感慨不已,隻道:“秦嶽,不若,不若我們便成全她罷?她的命,也是苦的。”
秦嶽聞言,手中的棋子落下,方拍拍手:“看來你找我下棋不過是幌子,真正想說的是讓我同意了這門親事罷?
阿歡,你與你舅舅商議過,我也不做那違背你們意思的事。隻是有一點我需要告訴你,慕師兄的妻子,你知道是怎麼死的麼?
隻因你那表妹在她姐姐靈位前偷偷掉了幾滴淚,說了些委屈的話,大意便是她姐姐懷了孕一屍兩命,如今罪魁禍首卻是要為人母親了,上蒼何其不公。如此,慕師兄便默許了她折磨死自己懷孕的妻子。這些事都是我父親出人查的,錯不了。你說,要怎樣的手腕才能將一個沒有人情味的人吃的這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