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有一瞬的猶豫, 而後看了看嘉言在冷世歡身旁茫然的眼, 終是道:“若是真有那一日, 我自是會照顧好嘉言。娘, 你便什麼也不做就幹等著那一日到來嗎?”
冷世歡動了動渾身乏力的身子, 努力幾番無果後, 也隻苦笑一聲:“我如今這個樣子, 又能做得了什麼。”
楚之了然後便不再出聲,靜靜的坐在床邊替冷世歡陪同嘉言玩耍。夜深人靜之時,慕容岩與冷嫣徽披著鬥篷來了, 兩人麵上的憐憫更甚:
“相爺留下的人找你找翻了天,一個角落都不曾放過,他們哪裏又曉得, 你就在隔壁你表妹的府上。說來, 還得謝謝你表妹答應行這個方便,讓我們帶人進來住兩日呢。
你放心, 過上一兩日他們全城尋找你之時, 我們又將你移回府中。城裏尋不到你出城尋找之時, 回偷偷將你送出城。若不是你還有些利用價值, 他們哪裏能讓你活著出揚州。”
究竟有多少人想自己死, 冷世歡著實不曉得, 卻是明白過來,楚妤果真不是什麼善茬的。若是舅舅在,定不會允她如此為虎作倀。
“看我的笑話看夠了麼?看夠了, 便快些滾罷, 我沒功夫聽你說這些沒用的廢話。”
慕容岩似是沒打算待太久,也不曾多透露些什麼別的事,隻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道:
“我當然是要走的,走前得將楚之和嘉言帶走才是。殿下那般寶貝的她的孫子,豈能留在你身旁陪你受苦。趁著你還能見著他,看兩眼罷,今兒過後,可不是你想見就見得了的了。”
說罷,旁人抱起睡得正酣的嘉言,又讓人扯過坐在一旁的楚之,笑得很是得意,轉身便走。冷世歡想阻攔,卻是無能為力,眼睜睜瞅著她帶走楚之同嘉言。
冷嫣徽落後幾步,待慕容岩出去之後,方才開口:“我也是被逼的,我若不同她一道做這些事,死的便會是我。你別怨我,我也不想死,待你去了之後,我會記著祭拜你的。”
學了那麼多年的冷世歡,到底也沒能學成,冷嫣徽仍舊是怯懦的性子。冷世歡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她便退了出去。
在她們離去不久,合上的門再度打開來,冷世歡閉著眼不曾睜開,語氣淡淡:“想回來看我驚慌失措痛哭流涕的模樣麼?你要白跑一趟了。”
“表姐,是我。”
楚妤的聲音有些低,這語氣太過尋常,尋常到似乎是往日找冷世歡談心時一般,一點違和感都不曾有。
冷世歡睜開眼,便見得楚妤挺著個肚子,手拿鑰匙朝床邊走來。臉又圓潤了些,多了幾分溫潤之意,比以往還好看些。聽說慕顯寵她,看來是真的。
“慕夫人莫折煞我了,一個階下囚,哪裏當的上你的這聲表姐。說來也真是怪事,便是當了階下囚,我這兒還是那般熱鬧。”
楚妤將一個小瓶子擱在冷世歡手中,而後縮回手,輕輕覆在腹部:
“表姐,你替我楚家報仇的恩情妤兒都記得。這瓶子裏是軟骨散的解藥,你偷偷服了罷,別叫人發覺了。你每日的吃食裏都會摻入軟骨散,這瓶藥,你留著在逃跑之前用罷。這,是妤兒能為表姐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其實有些冷世歡不大懂,既是記著自己替楚家報了仇,緣何還這般待自己:“為什麼?”
聽她問起為什麼,楚妤心頭愧疚更甚:
“表姐,我幫了她們害你,屆時表姐夫責怪起來,慕顯定是會替我擔了這名。我姐姐死的那般慘,他本就該償命的,可我不隻是要他償命,我要他萬念俱灰,要他生無可戀。
我要將他捧給我的整顆心都踩進泥土裏,如此,方能解我心頭之恨。表姐你莫要怪我,我能做的都替你做了,楚之和嘉言我會讓他們陪著你的,解藥也給你了。至於屆時你能不能逃得掉,權靠表姐你見機行事了。”
聽罷,冷世歡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們一個個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是以,你們便肆無忌憚的做了自己覺著對的事。
口口聲聲讓我不要怨你們,不要恨你們,不要責怪你們,你們憑什麼!
我冷世歡這一生都是瞎子,瞎了眼才會做那麼多有利於你們這等白眼狼之事。我便是真的死了,也要化作厲鬼,擾得你們不得安寧。你們若是不遭報應,難解我這心頭之恨。”
對於冷世歡如此,楚妤也不曾表現出什麼惱怒之意,又將幾張銀票揣入冷世歡懷中:
“你恨我罷,你該恨我的。若是你能僥幸逃了出去,這兩千兩銀票也該是能撐到表姐夫尋到你了。表姐,萬望珍重,欠你的,妤兒來世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