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一念執著 大夢初醒(1 / 2)

冷世歡吃藥的頻率越來越頻繁, 先前不過一日兩次便可。如今, 竟是要一日四五次藥才能堪堪壓抑住痛楚, 眾人都曉得, 那毒是越來越深了。

待冷家人來之時, 冷世歡已然是隔兩個時辰便得用一次藥, 晚間也是如此, 不用藥胸腔便似刀絞一般痛。秦嶽不分晝夜,每到她用藥時辰便親自喂她,一次不落。

如此折騰一番, 竟是兩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本纖細的身軀,更是半點兒肉都瞧不見了。

冷扶宴同冷青宴是一道去見冷世歡的, 見了冷世歡, 兩人都悲傷不已。明明想哭,卻是不敢哭出來。

“哥哥, 青宴都有知心人陪在身旁了, 你就不要一個人了。嫂嫂若是還在世, 定是不希望你孑然一身的。”

想說的許多, 想說幼時那萬千寵愛的時光, 想說冷夫人去世之後的種種不公平待遇, 想說宮中殉葬旨意下來之時的絕望,想說不能陪著秦嶽和嘉言永遠走下去的淒涼。

最終,卻隻說了那麼一句話, 旁的便再不曉得如何開口了。而後便有一搭沒一搭的瞎扯, 她說什麼,冷扶宴冷青宴都說好。如是說了一小會兒話,冷燕啟負手進來了。

“嫣嫣。”

隻叫了兩個字,便叫冷世歡再無法淡然敘舊,直直的看了冷燕啟半晌。她是恨的,終歸是原諒不了的,可她時日不多了,她不想再恨了。

“嗯。”

輕描淡寫的一個字,叫冷燕啟先前想好的說辭全都胎死腹中,再說不出一個字。這個女兒,算命的人人都說她的命是一等一的好命。

是以,自己總覺著日子還長,還有無數的時光可以彌補,自己還能利用她成事。也不是沒想過讓她去死,可那是自己知道,她命大,她命好,她怎麼會就那麼死了呢?

如今,她就躺在那兒,再不複往日的鮮活。她要死了,冷燕啟的心卻是一寸一寸的疼了,終歸,是自己太自以為是,總覺著她能逢凶化吉,一次又一次的從死神手裏逃脫。

“這些日子,我總是夢見你娘。她還是老樣子,見了我,總是淚雨連連。我曉得,她是怨我的,怨我沒照顧好你。”

提起冷夫人,冷世歡也沒有如他想的那般泣不成聲,隻淡淡道:

“是麼?我最近也時常夢見她,在我夢裏,我娘便從來不曾哭過。她總是笑著喚我過去,說她很是想我。”

冷燕啟也不知說什麼了,場麵一時僵持了下來,便說讓自己現任夫人來見冷世歡。

冷世歡抬手製止了:“姨母長得那麼像娘,我還是記得她的模樣的。可是如今,我不想看了,我怕屆時到了下麵見了娘,又不知如何向她交代這事兒。

我娘心大,我卻是個善妒的。若是秦嶽敢在我死後續弦,我做鬼都是不會放過他的。”

冷燕啟似是真的被傷到了,麵上淒涼之意不怎麼都掩飾不了,隨便找了個借口便落荒而逃。

恰好此時秦嶽進來了,道冷世歡該吃藥了,冷扶宴與冷青宴便趁機紅著眼眶告退了。

吃藥間,冷世歡道:“秦嶽,我若是死了,你能不能放過冷家?到底,嘉言還小,我想他若有個外家,總是好的。”

這就是不放心了,不放心秦嶽會不會待嘉言數十年如一日的好。秦嶽曉得,冷世歡是怕她去後,自己會找個後娘委屈了嘉言。

如今,秦嶽不想同她鬧了,她歡喜便成。是以,手中喂藥的手不停頓,仍舊低低應道:“好。”

晚間,冷扶宴一人來求見冷世歡,兄妹二人相顧無言許久,冷扶宴終是哽咽出聲:

“當年秦嶽還是大伯父跟前的窮學生,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便是那樣的日子,都比現下好了太多。嫣嫣,我不曉得緣何就到了這一步,當真就隻能走到這一步了麼。”

聽他說起了那些日子,冷世歡麵上也帶了幾分笑意。是啊,那樣的日子是多好,可終究不過是曇花一現。

見冷世歡不曾開口,冷扶宴也努力抑製情緒,聲音卻仍舊有些顫抖:

“爺爺奶奶去了,皆是在戰亂之時逃命途中病故的。去前,兩人有段時日是昏迷的,口中一直喊著你的名字。可見,她們心底還是有你的。”

到處,冷世歡情緒終是波動起來,捂著麵哭出聲:

“當年進宮之時我百般懇求,她們都絲毫不曾心軟,去前又何苦叫著我的名字。但凡當初她們肯幫我一把,但凡當初她們能同我一般固執一點,我又何至於走到如今這一步。”

冷扶宴張口想要辯解,卻又無從辯解,是以隻得垂下頭默不作聲。

冷世歡覺著自己疼的不隻是心,連肚子都開始一陣一陣的疼,也沒怎麼在意:“秦嶽答應了我,不會動冷家的。今後,還望冷家能多照顧一下嘉言。我要喝藥了,哥哥你也下去休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