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一念執著 下雪了麼?(1 / 3)

“什麼時辰了?”

又一次突然驚醒, 齊嘉燁支撐著坐起身, 問一旁守著的張慶禮。張慶禮麻溜的倒了茶遞過去, 道:

“離上朝的時辰還早著呢, 陛下可要再歇會兒?”

齊嘉燁接過茶也就嚐了一小口, 而後便起身, 由著張慶禮伺候他穿著妥當了, 方漫步出了寢殿。不知不覺間,又是到了自個兒不曾登基之時那偏僻的宮殿,到那早已幹枯的水井旁, 便再也挪不動腳步了。

張慶禮跟在他身後,依舊是靜默不語,良久方聽得齊嘉燁道:“你說, 若是朕不曾寵信不該寵信之人, 這一切可是會大不相同?”

這個問題著實不好回答,可除卻自幼看顧齊嘉燁長大的張慶禮, 也再無第二個人敢開口接話了。

張慶禮似有似無的歎息一聲:“陛下, 冬兒姑娘早便去了, 沈庶人與冷夫人, 也都一並去了。那些過往雲煙便算了罷, 好在, 國土到底是擴了一番的。”

這三個名字,無人敢隨隨便便的提及,更何況是在齊嘉燁跟前。張慶禮如此回答後, 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便一旁垂著頭待齊嘉燁吩咐。

讓人許是不曉得冬兒是誰,張慶禮卻是明白的。冬兒,齊嘉燁的第一個女人,也是唯一一個跟了齊嘉燁卻不曾得到過名分的女人。

齊嘉燁最難熬最無助的那段時光,便是她陪著走過來的。這事,卻是要從齊嘉燁幼年說起。

幼年的齊嘉燁什麼都沒有的,有的,隻是一座充滿死氣的宮殿,和先皇的猜忌與打壓。那時他所有的色彩,都係在齊周第一美人兒殷儷知身上,可便是這個青梅竹馬,將他傷的體無完膚。

那時他不過十四五歲,連教他知人事的宮女都不曾有一個,先皇調戲殷儷知未遂,便將這罪名推在了他頭上。

所有人都曉得他是被冤枉的,卻無一人給他作證,甚至背上了一個窮心未盡色心又起的罵名。他曉得,殷儷知被家裏關起來,無法替他作證,可那又如何?和她的情分,終究是散了。

先皇便是在這個時候賜了個宮娥給他,並且戲謔道:

“皇弟好大膽子,竟是連你未來的嫂嫂都想染指。

罷了罷了都是兄弟,為兄也體諒你沒碰過女人,便將這麼個臭丫頭賞給你暖床罷。

今後你若再敢看殷儷知一眼,本宮便挖了你的狗眼!”

說到最後,竟是咬牙切齒。可此時的齊嘉燁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生生受了這屈辱,謝恩受了他的賞。

冬兒不醜,也說不上好看,連清秀都算不上,她的容貌著實太過尋常,扔大街上也找不出來的臉,再這形形□□美人兒聚集的皇宮,說一聲醜也不算委屈她。

整座宮殿也就他同張慶禮兩人,冬兒來了,便是這殿裏的第三個人了。

齊嘉燁曉得那是先太子派來監視他的,可他仍舊很歡喜,這是第一個同他同床共枕的女子,雖說什麼也沒發生,也是不一樣的。

後來,宮裏有人教了他知人事,他心裏便有了些異樣情緒在生根發芽。

終於,再不知道第多少次與屋裏偷偷瞅著冬兒替他洗衣裳晾衣裳之後,齊嘉燁的心崩塌了。

晚間,冬兒又是睡在他身旁,他躊躇半晌將手伸向了她綢衫上的結,想要解開,並且顫抖著聲音小聲問:“可以嗎?”

那時的他,是何等的卑微,堂堂皇子想要寵幸一個無顏宮女,還得將尊嚴踩進泥土裏,問她可以不可以。回應他的,是冬兒弱不可聞的聲音:

“嗯。”

齊嘉燁以為,除卻那血海深仇之外,自己終是有了另一個活著的目標,那便是冬兒。

可這樣快活的日子,到底隻維係可三日。三日後,不論他怎麼找,都再找不到那個叫冬兒的女子。

院中晾著的衣裳也沒個人收,任風吹了那麼一兩件掉地上,也沒個人撿。張慶禮悶聲拾起衣裳看著齊嘉燁發呆發愣,也不曾出聲安慰。

又是過了幾日,井裏撈起一具女屍,她們說,他的冬兒是失足落了進去的。可齊嘉燁心裏明白他的冬兒,究竟是如何去了的,便是明白,那又如何,他依舊是沒法子。

他的母親,是先皇的母親害死的,他的青梅竹馬,是先皇的未婚妻,他的意中人,是先太子害死的。是以,心中的恨愈發深了,便加快了複仇的步伐,聯合先皇的心腹葉明珠害死了先皇。

他用盡手段,終是爬上了那個九五至尊的位子,便是如此,那個叫冬兒的女子,也再回不來了。他沒給冬兒追封什麼,好似從來沒有過這麼一個人一般。

隻有張慶禮曉得,每每夜深人靜之時,齊嘉燁一次又一次徘徊於那口枯井旁究竟是為了什麼。

說是緣分也不盡然,冷世歡再七公主的幫助下結實了齊嘉燁。許是冷世歡那雙眸中的恨意太過明顯,許是冷世歡那處境太過艱難,又許是齊嘉燁需要一枚牽製冷家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