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朝他們拜了拜,抱起琵琶撥了一下。方塊的音節便流水似的奔湧而出。跳到屋簷外,花街上,連淅淅瀝瀝的冷雨,都變得溫暖可人了。
她彈的是《霓裳羽衣》,一首歡快的舞曲。於是不僅是人們聽得麵帶微笑,就連李建成都忍不住跟著節奏打拍子。徐婉俞更是驚奇,原來傳說中的舞曲,竟然可以演奏得如此出神入化。在現代是看不到這種藝術的,徐婉俞稱之為純粹的藝術。
琵琶的曲聲越來越快,已經到了第三段的“繁姿曲向終”。琴音中綻開了一朵蓬蓬的春花,又像是藏著林中爭鳴的白鳥,更有滔天巨浪,重重砸向礁石,濺出漫天飛花雨碎玉。
眾人皆聽得如癡如醉,音節慢慢平緩,漸漸如萬花皆落,百鳥歸林,海麵也恢複了平靜隻餘皓月當空,雲天萬裏。
語音嫋嫋,散入秋雨,天地之間又變成了一片寂靜淒涼。
客人們都被這輕快的曲子感染,忍不住拍案叫絕。鴇母立刻識相的換進來身著輕軟紗一的佳人,和手捧珍饈美酒的奴仆。
暖閣裏頓時熱鬧起來,袒胸露臂的姑娘們,像是丁奇鬥豔的花,又像是溫柔可人的貓,笑意盈盈的為幾位貴客溫酒布菜。
李建成夾了塊筍幹,鳳眼一轉,卻瞧向了屏風後的女子。官人們都長著七竅玲瓏心,立即明白了李建成的意思,急急地把叫做紅果的歌姬喚了出來。
女子一步三遲,抱著琵琶,走到了李建成麵前。她身著綠色羅裙,看起來稚嫩而青澀,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臉上不著粉黛,像是仿娘手中的白絹似的清雅幹淨。
大概唯一能彰顯她歌姬身份的,便是雙環髻上的鎏金孔雀釵了,那釵子富麗精致,孔雀綠尾翠尾,仿佛隨時就能振翅高飛。到襯托著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更加清麗可憐。
李建成萬萬沒想到這名動四方的歌姬竟然如此稚嫩,心中不免暗暗生憐,像怕是嚇著她似的,低聲問道,“今年多大了?”
“回太子,十四了。”紅果放下琵琶,地下蘆葦似的細弱的脖頸,給他行了個禮。
“會唱歌嗎?”
妓女們大都才情並茂,長袖善舞。如果沒有幾句詞句皆美的詩歌,是當不起名妓這頭銜的。
因此紅果並沒有推辭,飲下一杯酒,薄唇輕啟,唱了起來。她的聲音婉轉動聽,像春天的風穿過峽穀時發出的輕吟,又像是清晨唯美的第一縷陽光,直擊人心,竟讓人感同身受。
“一杯酒,對春桃。心寒半怯幾枝搖。”她將酒杯湊到李建成的唇邊。
“這杯酒,請太子喝。”
李建成笑著接過,仰頭喝幹。
“二杯酒,對夏河,雨後凝珠展碧閣。”她遞過酒杯,帶著深深的誘惑。
“這杯酒,不給太子,要請太子身邊的姑娘喝。”
徐婉俞薄唇輕啟,顯然沒有想到,這被稱為紅果的歌姬,會請自己喝酒。但徐婉俞還是爽朗的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李建成的劍眉微皺,自是不想讓徐婉俞碰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