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接受我最後的親吻和祝福,請別指責我。”
從那時算起,大約已過了五年,卻再也沒有傳來過任何有關葉蓮娜的消息。所有的去信和查詢全都徒勞無益;和約簽訂後,尼古拉?阿爾捷米耶維奇親自到威尼斯、紮拉去了一趟,結果也是白搭;他在威尼斯打聽到一些消息也就是讀者已經知道的那些情況,而在紮拉則沒有一個人能向他提供有關倫基奇和他所租的那艘海船的確切消息。
有一些極壞的傳聞,似乎是說,幾年前的一場大暴風雨之後,海水把一口棺材衝到岸上,人們在棺材裏發現了一個男人的屍體……據另一些較為可靠的消息說,這口棺材根本不是被海水衝上岸來的,而是由一位從威尼斯來的外國太太運來並安葬在岸邊的;有些人補充說,他們後來在黑塞哥維那,(黑塞哥維那,南斯拉夫南部的一個地名。——譯者注)在當時集結於那兒的一支軍隊裏見到過這位太太;甚至還描述她的裝束——從頭到腳一身黑色服飾。不管怎麼說,葉蓮娜的蹤跡一去不複回地永遠消失了,誰也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是躲在某處呢,還是一場人生小戲已經演完,它引起的小小震蕩也已告終,死神也就降臨了。一個人醒來時常常會懷著一種不由自主的恐懼感問自己:難道我已經三十……四十……五十歲了?一生怎麼會這樣快就過去了?死亡怎麼會迫臨得這樣近的?死神就像個漁夫,他把魚捉進網裏,並讓它暫時留在水裏:魚還在遊,卻有一張網罩在它身上,漁夫也定會把它撈起來的——在他想撈的時候。
我們這個故事裏的其餘人物的情況又如何呢?
安娜?瓦西裏耶夫娜還活著;受到那次致命的打擊後,她變得很蒼老了,現在她較少抱怨別人,但是傷心的次數要比從前多得多。尼古拉?阿爾捷米耶維奇也老了,頭發也白了,並且已同奧古斯丁娜?赫裏斯蒂安諾夫娜斷絕了來往……他現在咒罵外國的一切東西。他的女管家是俄國人,一個三十來歲的美人,穿著一身綢衣服,還帶著金戒指和金耳環。庫爾納托夫斯基,作為一個容易衝動的人,作為一個精力充沛的烏發男人,也是個喜歡金發美女的人,已同卓婭結婚了;她完全服從於他,甚至不再用德語進行思維了。別爾謝涅夫住在海德堡(海德堡:德國西南部的一座城市。城裏有德國曆史最悠久的大學。——譯者注);他是公費派出國去留學的;他遊覽了柏林、巴黎,並且也沒有白白地浪費時間;他定會成為一位能幹的教授。學術界已注意到他的兩篇論文:《論訴訟處罰卷宗中的古日耳曼法律的若幹特點》和《論城市的開創在文明問題中的作用》;隻有一點很可惜,兩篇論文的用語都有點累贅,並且還夾雜著許多外國字眼兒。
舒賓正在羅馬;他全身心地沉湎於自己的藝術,已被人視為最傑出和最有希望的青年雕塑家之一。正宗的國粹派認為,他對古代的作品研究得還不夠多,他沒有“風格”,並把他列入法國派;英國人和美國人向他定的貨卻非常多。最近,他的一尊酒神的女祭司塑像招來了許多議論;俄國的波波什金伯爵——一個大名鼎鼎的財主本打算用一千斯庫第買下它,結果卻寧肯把三千斯庫第付給另一位雕塑家——一個pur sang(意大利語:純血統的。)法國人,買下一組表現“一個躺在春天之化身的胸脯上的、因愛得死去活來而行將死去的農家少女”的群塑像。舒賓還偶爾跟烏瓦爾?伊萬諾維奇通通信(隻有這位老人一點也沒變)。“記得嗎,”舒賓不久前寫信給他說,“在可憐的葉蓮娜的結婚消息已公之於眾,我坐在您床上並跟您談話的那一個夜裏,您對我說了些什麼話?記得嗎,當時我問您,我國會不會出現一批真正的人?您回答我:‘會出現的’。強大的無窮無盡的力量啊!現在呢,我從這兒,從我的‘最美麗的遠方’,再一次問您:‘喂,怎麼樣,烏瓦爾?伊萬諾維奇,會不會出現呢?’”
烏瓦爾?伊萬諾維奇彈動了一陣手指,並用他那神秘莫測的目光凝視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