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曉得湘西趕屍之說,湘西趕屍是一件十分招搖的事情,趕屍者可以大鳴大放地住店,店主還要樂顛顛地迎接“喜神”,所謂“十人住店,二人吃飯”,意思是說那不吃飯的八個人就是死屍。關於冀東背屍一說,可能就鮮為人知了。冀東的背屍卻是一件十分遮掩的事情。死者客死他鄉後,在苟延殘喘的一瞬間,主家就會立馬請來背屍匠,將死者包裹得嚴嚴實實,就像一個大包裹。背屍匠背起這個“大包裹”星夜兼程,直到將死者背到故裏為止。背屍匠表麵上不動聲色,乍一看就是一個出門遠行的人,也許你和他扯了一路的閑話也不會知道他身後背著一個死人,然後相安無事地分道揚鑣。
背屍匠一般都膽大心細、頭腦靈活,與湘西趕屍者一樣,深藏不可外泄的獨門絕技。
在河北淇莊就有一戶姓馬的人家,是冀東一帶有名的背屍家族。解放前,馬老筐就是這一帶遠近聞名的背屍匠。當時國內局勢動蕩、兵連禍結,正是馬老筐背屍生涯的鼎盛時期,馬家很是發了一筆橫財。世間事就是有個跌宕曲折,國共合作破裂的那年,隻因馬老筐背了一具死屍,被國軍懷疑為通共的密探,受盡了嚴刑拷打,最後被吊在了清州城的城門上曝屍三天。馬家人怕牽連坐罪,將唯一的獨子馬洪武藏匿起來,而後趁著深夜偷偷地收回屍體。在入殮前,人們給馬老筐清洗換衣,發現他的胸口處有斑駁的血跡和模糊的字樣,趕忙叫掌事人前來查看,可是卻無人看得真切。
淇莊有百餘戶人家,唯獨馬家這一外來戶家道寬裕,卻又少與村人深交。他們來淇莊落戶要推到二十世紀初葉,都操著一口外地口音。閑時,老少敲打著“報君知”,專幹求簽問卜、望天打卦、摸骨測字的營生,還會使一些古彩戲法兒雜技來吸引人,顯得神秘又透著些許的詭異。
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五十多歲的馬洪武借著改革開放之際,大大地火了一把。他子承父業,將背屍這一絕技發揮到了極致。這個背屍匠後裔,外形酷肖馬老筐,卻比其父多了幾分慧敏和靈動,憑借著六尺之軀,一度將背屍生意搞得如火如荼,短短數年就成了淇莊有名的暴發戶。
卻說那年,淇莊來了一個探親的東北人,這人的女兒嫁在了淇莊。他來到這裏由於水土不服,身染重病,不幾日就到了病危的階段。他的女兒趁著父親奄奄一息的當口兒,請來了馬洪武。隻見馬洪武摸了摸死者的胸口,搖了搖頭,然後就對著死者身上的幾處穴位施展了指法,嘴裏念念有詞,據說念的是定魂訣。死者一旦讓背屍匠封了脈穴,總是處於呼來緩氣的昏迷狀態,所以不論多久,屍體也不會發出異味,背屍匠才肯背著上路。等到了目的地,背屍匠就解開了死者的穴道,死者這才真的一命嗚呼、入土為安了。還有人說,馬洪武背著死者在即將到達家鄉的時候,會讓死者給親人托夢,等到了死者家,家人已經把喪事必備的事情做好了。
馬洪武將一切上路的事宜做好之後,就開始給死者封臉,所謂封臉就是把一張黃裱紙符貼在臉上,然後嚴實地打包,往自己身上一背就出發了。吃死人行這口飯也不容易,不但是旅途勞頓,據說這樣處理過的死屍很容易詐屍,一路上要嚴加看管,否則就會傷及無辜。到了目的地,馬洪武由於勞苦功高,不言而喻要受到主家的熱情款待,然後算清價碼,他才沿途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