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寶兒覺得很奇怪, 無論她遇到了什麼事情, 隻要長青陪在她的身邊, 她就一點也不害怕, 就像現在這樣, 長青睡在她的旁邊, 她能聽到他淺淺的呼吸聲, 那麼平和,那麼安定,讓她不安的心也跟著平複下來。
一點輕微的分量忽然落在耳畔, 隨後就是一聲討好的喵嗚,寶兒的被還蒙著臉,鈴鐺兒已經跳上了床, 坐上她的頭頂, 歡歡喜喜的去蹭長青了。
“別鬧,下去。”溫和的斥責聲沒有一絲火氣, 鈴鐺兒卻叫得淒慘極了, 活像是不給它飯吃, 寶兒忍不住把被子掀開一條縫, 戳了戳鈴鐺兒圓圓的屁股。
長青撐著頭看她, 低低一笑, 寶兒愣愣的眨了眨眼睛,外間天色微暗,一抹餘暉透過暖色窗紗落在他的臉龐上, 額間幾絲碎發蔓延到了眼尾, 明明笑眼溫柔,卻無端端生出些許惑人神態來。
目光控製不住的落在那顏色好看的薄唇上,想到剛才的親近,寶兒頓時紅了臉,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一樣,把鈴鐺兒抱著轉過身去,用後背對著長青。
起初是止不住的心跳,就像懷裏不住鬧騰著要親近長青的鈴鐺兒,不多時鈴鐺兒也犯了困,寶兒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和鈴鐺兒一起點著腦袋睡熟了。
窗外夜幕漸漸鋪陳開去,幾聲夜鳥低鳴過後,一切恢複了寧靜,就像這皇城的夜晚,有人輾轉,有人安寧。
昨日鬧過一場,寶兒其實並不是很想過去,尤其聽說蘇荷就是在秋節院正堂外被杖斃的,她總覺得正堂外的那塊地都泛著血腥氣。
李良媛約莫是受了些刺激,半夜裏害喜害得更嚴重了,折騰到天亮,一個早晨都沒起。寶兒鬆了口氣,如詩如畫一貫和她不對付,經過了昨天的事情,也沒心思找她的茬了,路過正堂時腳步都是加快的,對後宅女眷來說,死一個認識的人,真的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了。
春日裏陽光正好,不算刺眼也沒有太冷,寶兒坐在小凳子上,拿著繡繃歪歪扭扭的繡花,這是二姑教她的,心神不寧的時候就做點女紅,耐著性子做,做過一陣子,心也就安定了。
暖黃色的繡線在雪白的緞子上穿梭,寶兒隻繡了一點花蕊和一片花瓣,眼睛就酸得不行,剛起來走了兩步,就見前院伺候的小宮女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急忙道:“凝脂姐姐,殿下派了好幾位嬤嬤過來,說是要給宮女們挨個驗身,正找你呢……”
寶兒差點沒讓手裏的繡花針戳出一個洞來,她當然知道什麼叫驗身,剛進宮的時候就驗過一回,誰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願意被一群人看著檢查身子幹不幹淨?何況那會兒還是個老太監負責監管,她差點沒嚇哭了,還是二姑找了熟人才免了她那一關。
不過這麼說,寶兒倒是猜到了,定是蘇荷冒認皇嗣的事情惹惱了太子,為了警告更為了杜絕這種事情的發生,才要挨個重新檢驗。
秋節院東邊砌著池塘,池塘上蓋著水榭,繞過水榭池塘就是一小叢竹林,竹林裏有一處仿造前人山居的小屋,平日裏除了李良媛會去,隻有粗使的丫頭會過去打掃,這會兒便臨時充做驗身的地方。
秋節院伺候的人不多,粗使的宮女在後頭排著隊,寶兒進去的時候,如詩已經驗過身了,正低著頭整理裙擺,房間裏人不算多,四個驗身的婆子並六個負責監管的小太監,寶兒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記錄著什麼的小鬆子,頓時想要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如畫解了腰封,盡量避開太監的視線脫衣,遮遮掩掩來到婆子跟前,坐上擺在正中的長桌,寶兒別過眼,揪著手裏的帕子,就聽那替如畫驗身的婆子喝道:“把手拿開,要是清清白白的身子,有什麼好遮掩的?”
如畫低低的抽泣聲傳來,寶兒也跟著咬了唇,她一點也不想讓這些人瞧自己的身子,更別說還要讓那婆子……她隻要想一想,就快要掉眼淚了。
那邊又說了些什麼,寶兒沒注意聽,然後就聽那婆子高聲報了一句:“過。”
一個字報完,如畫得以解脫,哭哭啼啼的把衣服抱起來,躲進屏風後一件件穿上,寶兒卻提起了心,咬著嘴唇磨蹭著不想動彈。
小鬆子看了她一眼,手裏的名冊翻過一頁,正要說話,負責驗身的婆子瞥了寶兒一眼,朝她招手,“過來,把衣服脫了,脫幹淨,別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