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人呐!有人落水了!”
水廊中的家眷婦孺發出驚叫, 上層樓梯亦同時傳出了甲胄和鐵靴摩擦的聲音, 聲聲入耳, 似悶雷滾過, 在盡頭的房間裏造成深沉的回響。
唐擎風急切地觀察著樓下的情況, 見羽林衛遲遲不到, 遂偏過頭請示道:“王爺, 屬下水性尚可,不如讓屬下去救夜姑娘吧!”
楚驚瀾的目光似雁影般輕巧地掠過水麵,隻在那浮浮沉沉的華裳錦帶上停留了幾秒, 隨後便轉過身坐到了圓幾旁,不再看那邊。
“去救王家那個女人。”
唐擎風聞言一愣,詫異地望向楚驚瀾, 隻見他眉目間一片疏冷, 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仿佛落入湖中的是不相幹之人。
“可是王爺, 夜姑娘她……”
他想說夜懷央是被王雅茹壓在下麵墜入湖中的, 所受衝力自然更大, 若不及時營救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可他忽然想起楚驚瀾也看得一清二楚, 怎會想不到這一層?讓他先救王雅茹怕是因為身份使然——哪有放著自己的侍妾不救反而跑去救一個不相幹的女子的?
思及此, 唐擎風咬了咬牙,卸下隨身武器就跳了下去,淩波急掠至湖中央精準地抄起了身穿紫衣的王雅茹, 借力一躍上岸, 再踏著廊柱和飛簷回到了三層的房間裏,然後把王雅茹甩在了地上,她嗆水過多,仍處在昏迷之中。
救了她以後總能去救夜懷央了吧?
唐擎風轉身又要下水,突然有道黑色勁鋒從岸邊劃來,疾風般撈起夜懷央然後閃進了最近的房間,眾人看得眼花,不知是何方高人,唐擎風卻看得很明白,那是辭淵。
“讓開!快讓開!”
羽林衛終於趕到一樓,衝進房間一看,站在那裏的人竟然是白芷萱,領頭的人察覺到事情不簡單,立刻差人去稟報了皇帝和太後,然後關上房門守在了門口。雖然應對及時,還是被圍觀的人看到了一臉煞白僵立著的白芷萱,人群漸漸聚攏,議論聲越來越大。
樓上楚驚瀾所在房間依然靜得能聽見落針的聲音。
“王爺,這個女人該如何處理?”
楚驚瀾望著渾身透濕不省人事的王雅茹,眸中輕寒彌漫,一片幽涼。
“去向太後稟報一聲,說她溺水身亡了。”
唐擎風目光微微一閃,旋即從懷中掏出帕子蒙住了王雅茹的口鼻,半晌過後,他抬手掀起了她的眼皮,瞳孔已然放大,顯出死灰之色,他隨即將帕子擲入湖中,衝楚驚瀾拱手道:“屬下這就去了。”
說罷,他掛好佩劍離開了房間。
一旦鬧出人命,這段落水的小插曲也就升級成大事件了,何況死的人還是王家宗室之女,太後聞訊無比震怒,當場就命人把白芷萱和夜懷央帶回了宮中,同時勒令旁人不得擅議此事,否則問罪論處。
好好的觀賞賽龍舟之行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夜懷央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陌生,天頂上垂下來幾縷水藍色的柔紗,輕飄飄地攏在她身側,上麵織著祥雲暗紋,風一吹來便散發出薄荷的香味,輕透而涼爽。
月牙如往常般守候在床邊,見她睜眼,擔憂之色稍減,二話不說先端了一杯清水送到她嘴邊,她小口小口地咽著,以緩解喉中的幹澀。
“小姐,今後不可再吃那水息丸了,雖說在水底下無大礙,可之後您昏睡了這麼久,可見還是有副作用的,奴婢實在不放心。”
夜懷央唇邊彎起個微小的弧度,旋即把杯子放回了她手中。
之所以會這樣還是因為心魔在作祟吧,雖然在跟白芷萱說話的時候她就嚐試著靠近水邊,做足心理準備,可當她入水的那一刹那,仿佛有上千根絲線在撕扯著她的肌膚,水珠從縫隙中湧入,帶著令人悚然的涼意逐漸充斥在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最要命的是王雅茹拽住她的衣服瘋狂地掙紮了許久,她口裏含著藥不曾窒息,卻被這大幅度的動作弄得格外暈眩。
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克服這懼水的毛病……
“我沒事,太醫來看過了麼?沒發現我吃了水息丸吧?”
“沒發現,診了會兒脈隻說您受了驚嚇,回頭喝些寧神湯就好了。”月牙替她把薄絲被往上蓋了些,又探了探她的額溫,隨後才彙報其他的事,“您在車上昏過去之後太後就差人將您安置在這蘭沁殿了,中間的幾個時辰裏嬤嬤來看了好幾次,若不是有太醫作證,她還懷疑您是裝睡的呢。”
月牙滿臉不忿,卻也隻敢小聲地抱怨著,畢竟宮中耳目眾多,她須得謹言慎行,免得給夜懷央招惹麻煩。夜懷央倒是不甚在意,輕揉著蔥根般指尖暗自推測,太後急著想要審問她應該是出事了,這麼說來,她其中一個目的可能已經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