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們一直待到吃完晚飯才走, 這是夜懷央始料未及的, 雖說有楚驚瀾在場氣氛難免嚴肅了些, 但她已經非常心滿意足了。
回到王府時天色已晚, 兩人洗漱之後就上床休息了, 他睡外麵她睡裏麵, 中間隔著半人寬的距離。以前夜懷央都要跟楚驚瀾膩一會兒才入眠, 今天出奇的乖,沒越雷池半步,腦袋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想是折騰一天累了。
深院寂寂,月露中宵,雲帳輕薄, 淺遮鴛鴦。
初秋的夜裏尚存了一絲燥熱, 若無涼風作伴就更覺悶滯,似百爪撓心般硬生生把人從睡夢中撓醒, 夜懷央便是如此, 醒來時眼睛還困得睜不開, 神智卻在汗意澆融下逐漸清醒, 腦袋貼著冰涼的床幃蹭了許久, 直到床幃也被體溫焐熱, 她這才不得不撐起手臂坐了起來。
荼白絲衣,燈下暗影斑駁,俱是汗跡。
她一邊平息著燥意一邊掀起眸子看向楚驚瀾, 他平躺在她身側, 睡得正熟,五官輪廓在微晃的燭影中顯得極為深邃,她想伸手去摸,又怕弄醒了他,便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視線來到他坦露的胸膛時她愈發覺得口幹舌燥。
不行,她得去喝口水。
夜懷央爬到床尾,小心翼翼地翻過楚驚瀾的腳準備下床,誰知下頭鋪的錦緞實在太滑,她一不留神,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朝地上滾去,千鈞一發之際,一隻穩健的手臂把她從床外撈了回來,她跌撲在他胸前,背後再次滲出細汗。
“半夜不睡覺,瞎折騰什麼?”
楚驚瀾緩緩睜開雙眼,嗓音還有些低啞,顯然剛醒不久,可接夜懷央的那一下卻奇準無比,不知是如何辦到的。她一顆心猶如小鹿亂撞,好不容易按捺住,剛抬起頭就望進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烏眸之中,刹那間,她像是被勾了魂似的動都不會動了,隻悄悄咽了口唾沫,滿臉癡迷。
“你那是什麼表情!”
楚驚瀾聽見她咽口水的聲音臉都綠了,忍不住出聲嗬斥,她臉一紅,慢騰騰地從他身上滑下來,柔軟的胸部不經意蹭過他的手臂,圓滑中含著尖突的觸感頓時讓他渾身一僵。
該死,她連褻衣都沒穿!
夜懷央似乎也察覺到他的僵硬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起了戲耍之心,於是支起胳膊又要從他身上爬過去,他發現了她的企圖,大掌一抬就將她壓到了胸前,惡聲道:“沒完沒了了?”
“我渴了……”她噘著粉唇,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楚驚瀾也摸到她汗濕的衣裳了,掀開紗帳讓她從身側落了地,道:“嫌熱就去流霜院睡。”
流霜院南北通透,又緊鄰清池,是府中最涼快的地方,夜懷央卻一口拒絕了:“我不要。”
隨後她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光之後去衣櫃拿了件幹淨的寢衣換上,窸窸窣窣半天,終於又回到了床上,卻推著楚驚瀾說:“要不還是我睡外麵吧。”
按規矩來說是該妻子睡在外側的,方便照料丈夫喝水起夜,可自從兩人同床共枕的頭一天晚上她不小心摔到地上去之後楚驚瀾就自動睡在了外側,後來再沒變過,可這秋老虎還沒過,她又這麼怕熱,要是再像今晚這樣吵醒他怎麼辦?倒不如換回來睡,他還能落個清淨。
夜懷央心裏算盤打得劈啪直響,楚驚瀾卻沒吭聲,閉著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半點兒動靜都沒,沒辦法,她隻好又爬回了床內,習慣性地靠著他的手臂躺下,驚覺甚是冰爽,她立刻又黏緊了些。
薄唇輕開,幾個低音從頭頂漏了下來:“做什麼?”
“夫君身上好涼。”她埋著頭蹭了蹭,隻覺從裏到外都舒爽了,小臉淨是滿足。
楚驚瀾也沒動手掀她,就任她這麼纏著,隻是那兩團柔軟頂在身旁,硬是把他最後一絲睡意也頂跑了,他睜開眼,微一偏頭便迎上了那雙晶亮的眸子,像是已經瞅了他許久。
“有話就說。”他淡然凝聲,幽深的黑瞳在暗夜中亦是鋒利攝人。
夜懷央也沒有兜圈子,直接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芷萱死了?”
楚驚瀾靜默須臾,幹幹脆脆地吐出一個字:“是。”
“雖說現在白習之拿我沒辦法,可一旦他得知白芷萱的死訊難保不會狗急跳牆,為免夜長夢多我想再製造個契機,讓楚桑淮迅速把白家斬草除根。”夜懷央頓了頓,抬起腦袋看向他,“隻是暫時還沒有好辦法。”
“若是有好辦法是不是已經行動了?”
夜懷央聽出他話中的譏誚之意,不怒反笑,柔柔地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並嬌聲道:“怎麼會,自是要與夫君商量的。”
楚驚瀾無動於衷。
“到底有沒有辦法?”夜懷央搖著他的手追問道。
“不需要。”他輕牽唇角,劃開一線冷峻的弧度,如三九寒天,冰貫長野,“楚桑淮既然動了殺心就不會拖泥帶水,白芷萱已死,一個月之內白家必亡,你等著看就行了。”
“當真?那我可踏踏實實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