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潮(1 / 2)

夜懷央進門的時候楚驚瀾正靠在榻上看書, 身上隻穿了件玉色寢衣, 光滑如緞, 映著燦亮的火燭瞬間照亮了她的眸心, 她抖落一身霜雪, 散盡了寒氣才走到他麵前。

“我回來了。”

“嗯。”楚驚瀾淡淡地應了聲, 手中書冊又翻過一頁。

夜懷央在床沿坐下, 細長的胳膊撐在他腰側,微微傾過身體說道:“女人都送上門來了,看來這場接風宴還算是賓主和樂。”

楚驚瀾抬頭瞥了她一眼, 道:“明日還是換回女裝罷。”

聞言,夜懷央露出了洞悉之色,頑皮地捏著他的耳垂說:“嗯?想讓本王妃給你當擋箭牌啊?那王爺總得有點表示……”

“你想要什麼?”楚驚瀾合起書冊凝視著她。

“我想要的可多了, 想要王爺的人, 想要王爺的心。”夜懷央的話略停了一瞬,纖纖玉指從他的側臉滑至胸口, 最後落在了雙膝之間, “還想要王爺長命千歲, 這樣我才好相隨。”

原來她早就知道他舊疾犯了, 也知道他不肯看大夫, 便拐彎抹角地來勸他。

不等楚驚瀾說話, 她飛快地從袖袋裏掏出一個獅首雲紋水晶瓶,道:“呐,這個藥叫做凝仙露, 能活骨生肌, 對你的舊傷最有幫助了,試一試好不好?”

他看了那玩意幾秒,輕淡如水地問道:“你晚上就是弄這個去了?”

“是啊,靖州這地方實在太偏了,他們翻箱倒櫃大半天就找出一瓶,藥房裏還沒有取暖的東西,等得我都快凍僵了。”

夜懷央微微抿起櫻唇,似乎很不滿意,正琢磨著要怎麼整頓自家的藥鋪,楚驚瀾清潤的嗓音已然飄到了耳邊。

“那便試試罷。”

夜懷央怔了怔,倏地麵露喜色,仿佛不敢相信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一時又怕他反悔,於是迅速掀開錦被挽起褲腿,一邊舀著藥膏一邊軟聲道:“會有點疼,你忍一下,等會兒就好了。”

儼然是哄小孩子的語氣。

楚驚瀾劍眉微斜,隻當沒聽見她說話,卻忍不住朝那邊看去,隻見她屈膝伏在床邊,頰邊一縷碎發調皮地晃動著,她隨手掖至耳後,全神貫注地給他抹著藥,柔軟的指腹在膝蓋上來回摩挲,將冰涼的藥膏均勻地推到每一處,不時還吹口氣,那模樣可愛又貼心,即便清冷如他,也被此情此景觸動了心弦。

“我聽我爹說過,當時你是從懸崖邊掉下去的,雙腿被滾落的碎石砸得血肉模糊,如今能恢複成這個樣子真是老天保佑。”

她聲音微頓,指尖緩慢撫過那些猙獰的傷疤,小心而又溫柔,仿佛在對待一件極其珍貴的瓷器,即便它們已經愈合,她還是忍不住心酸,忍不住想要把造成這一切的人千刀萬剮,可在麵對楚驚瀾時她心中的暴戾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一湖春水,輕柔蕩漾。

“不過王爺就放心吧。”她眨去眼中水光,抬頭衝他莞爾一笑,“以前沒趕上,今後本王妃定會照顧好它們的。”

一顆七竅玲瓏心,兜兜轉轉,從未遠離他半寸。

楚驚瀾靜靜地看著她,眸色深濃,猶如蜜脂琥珀,卻漸漸有了融化的痕跡。

夜已深,外頭又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雪,朔風拍打著門楣,卷來的雪籽全部積在木格上,融化之後順著油紙流到了地上,洇出深深淺淺的水漬。

看這情形一夜風雪定是少不了了,說不準到了三更左右還會變本加厲,所以還是盡早藏進被窩裏蒙頭大睡的好。可是在這種天氣下洗漱是需要勇氣的,夜懷央給楚驚瀾弄好之後,本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想法衝進了隔壁的浴池,剝光衣服沉入水中的一刹那整個人都舒坦了。

這從山中溫泉引來的水到底是要好些,鄧天貫還算是識相,尋了這個好地方給他們住。

可惜開心隻是片刻,她低估了風雪的勢頭,隻聽啪地一聲巨響,窗葉驟然被掀至牆邊,刺骨的寒風裹著霜雪刮了進來,燭火瞬間熄滅,整個房間陷入了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夜懷央有點崩潰。

月牙早就被她趕去歇息了,楚驚瀾估計也已經睡著了,她現在算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唯有靠自己了。

她咬咬牙,攀在池邊探出半截藕臂,憑著記憶摸到了掛著浴巾的架子,略一使勁,浴巾立刻朝她這邊飛來,她也在同時站直了身體,隨意一裹就上了岸,也顧不得找鞋了,赤著玉足就奔回了臥房,然後猛地關上了連接浴池的那扇門。

安全了。

好在臥房裏還是很暖和的,楚驚瀾知道她怕冷,特意囑咐月牙多添了一個銅爐,再配合晝夜燃燒的地龍,這個小房間在這苦寒之地已經算是銅牆鐵壁了。隻不過夜懷央身上又濕又冷,一時半刻還緩不過來,所以她穿好寢衣回到床上之後刻意避開了楚驚瀾,隻悄悄地卷起被窩躺在內側,生怕自己帶來的寒氣會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