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1 / 2)

江北大營。

夜風颯颯, 帶著深秋的寒涼拂過帳篷, 未掀起厚重的簾子, 反倒吹得銅盆裏的火苗搖晃個不停, 影影幢幢, 猶如黑鴉亂舞。帳篷裏的兩個人卻絲毫不受其擾, 郎情妾意, 正當濃時。

“驚瀾,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王府啊?”

楚驚瀾的視線從城畿布防圖移到夜懷央身上,見她翹著小腿趴在床上看書, 與原先在瀾王府閣樓上的時候一模一樣,他的眼角頓時卷起細微悅意。

“怎麼?想家了?”

“想瀾瀾了。”清音透出些許失落,連帶著她的情緒也急轉直下, “也不知道它在別人家過得怎麼樣, 有沒有吃好睡好。”

“你不是特地交代過懷信要安置好它?他辦事你還不放心?”

夜懷央撇撇嘴道:“放是放心,可現在兵荒馬亂的, 誰知道那戶人家能不能照看好它……”

楚驚瀾凝眸看了她半晌, 忽然朝她伸出手, “過來。”

“做什麼?”夜懷央問歸問, 還是利利索索地爬起來, 剛走到桌案前就被他扯進了懷中, 一雙鐵臂跟著橫在身側,與桌案連起來形成一個狹小的圓圈,將她禁錮在其中, 她瞅著他那霸氣而幽魅的眼神, 霎時被逗樂了。

這不是話本裏的場景麼?

楚驚瀾看她樂個沒完,劍眉微挑,語帶三分危險:“笑什麼?”

“笑你像話本裏的男主人公。”夜懷央同他嘻嘻哈哈,忽然話鋒一轉戲謔道,“就是年紀大了點。”

話音剛落,冷不防腰間戳來一指,正中她的癢癢肉,她驚叫著到處亂躲,楚驚瀾卻收緊手臂箍得她無法動彈,她撲騰了幾下使不上力,隻能硬生生捱下這磨人的一陽指,又哭又笑的喘不過氣來。

“當初使勁渾身解數來追我的是你,現在嫌我老的也是你。”楚驚瀾俯下胸膛將她壓得更緊,手指又用力一戳,“要不我幫你挑個別的?”

夜懷央眼淚都出來了,已經沒勁掙紮,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不不……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其他誰也不要!”

“當真?”楚驚瀾眯著烏眸問道。

“真的真的!”夜懷央點頭如搗蒜,生怕他的魔爪又伸過來,“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跟著你,天地為證!”

楚驚瀾滿意地勾起嘴角,剛要吻上那雙呼哧呼哧吸氣的紅唇,突然心口一痛,緊接著便密密麻麻地蔓延開來,似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他的心頭肉,他身子晃了晃,不受控製地朝旁邊倒去,卻還念著坐在腿上的夜懷央,欲伸手將她推開,誰知十指所到之處竟成了重影,空空蕩蕩,徒留一個人形,他駭至極點,驀地大喊出聲。

“央兒!”

隨著這一聲痛徹心扉的呼喚,楚驚瀾終於從夢魘中醒來,容色蒼白,額頭布滿冷汗,像是失了魂一樣。良久,他從軟榻上支起身體,不料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回想起剛才的情形他立刻轉頭朝桌案那邊看去,在看清楚陰影中站著的那個人之後,充滿期待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那人腮幫子咬得死緊,似在極力忍耐著什麼,半天才從門口走過來,挑亮了銅枝燭燈,然後轉過身子怯怯地喊道:“表哥……”

楚驚瀾漠然問道:“何事?”

孟忱把端來的藥放到他麵前,小聲道:“時辰不早了,你該喝藥休息了。”

“知道了,你去吧。”楚驚瀾拿起瓷碗仰頭喝光,然後隨意往邊上一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像是察覺不到其中的苦味,孟忱見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知不覺地摳緊了指甲。

三個月了,夜懷央都死了三個月了他還是放不下她!心裏想的念的是她,連做夢喊的都是她!自己天天在旁悉心照料,居然比不過一個死人,當真是氣難平,恨難止!

楚驚瀾見她站著不動,眉目間愈發疏冷,剛要開口趕人,忽然聽到唐擎風在帳外低聲喚道:“王爺,前方有戰報。”

“進來。”

楚驚瀾揚聲傳他入帳,他立刻踏著沉穩的步伐進來了,走到跟前才發現裏頭還有別人,頓時有些尷尬,不由得停在了原地。孟忱也知孤男寡女要遭人非議,咬著唇看了楚驚瀾一眼便扭身出去了,甚是不情不願。

唐擎風聽著腳步聲遠了,這才說起了要緊事:“王爺,關中軍的先鋒部隊已經在渡江了,夜將軍一騎在前,馬上就要到達營地了。”

“本王這就過去。”

楚驚瀾撐榻起身,突然喉嚨一緊,不由得掩袖咳了起來,唐擎風急忙上前查看,楚驚瀾卻把他擋開了,止住之後對著光線一照 ,袖上盡是斑斑血跡,看得唐擎風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