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桑淮死後數日, 被關在王都大牢的王潁及王堅也相繼被處決, 剩下的王姓官員都被判以流放, 家眷充作官奴, 曾經盛極一時的第一世家就這樣樹倒猢猻散了。
世人皆言夜家押對了寶, 而做出這個英明決策的夜懷央更是被人傳為會預知的神女, 一時之間, 王都的大小世家都開始跟夜家攀關係,每天上門拜訪的人都排到了幾條街外,夜懷禮的處理方式非常簡單——大門一閉, 謝客不見。
眾人撞得灰頭土臉,一時都悻悻而歸,不過禦前新貴也不止這一家, 很快就有人調轉目標朝孟府而去。
孟家久居北地, 原來在宸妃得寵的時候就有遷來王都的意思,但因為種種緣故未能成行, 如今楚驚瀾重新執掌朝政, 正是大好良機, 所以在這段時間內孟家的嫡係已經陸續來到了王都, 孟齊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這位老先生倒是低調得很, 進京之後一直不曾露麵, 內外事務也都是長子孟軒次子孟乾在處理,很難見到他本人。
或許是因為初來乍到,要與本地世家貴族搞好關係, 孟家對待來拜訪的人倒不像夜家這樣一概拒之門外, 態度非常友好,但凡有人邀約大多都會出席,無論是品茶論道還是打獵遊園總是很快就能融入其中,令人稱道不已,隻是有一點,無論孟家的人在什麼地方,涉及政事之類的話題都避開不談。
那些趨炎附勢之人又碰了個軟釘子。
但不管怎麼說,隻要能夠結交就是好的,所以孟府大門前一直都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成為了王都的一道奇景。漸漸的,與孟家打過交道的人群之中開始流傳起一件事,說孟家有意與皇室聯姻,鞏固親族關係,而女方人選自然就是孟齊尚未出閣的幼女孟忱了。
眾所周知,當今皇室適齡婚配的男子無非就那麼幾個,楚律澤這樣的歪瓜裂棗孟家肯定是看不上的,楚崢河又是萬花叢中過的浪子,最後隻剩下楚驚瀾,所以說白了就是想送孟忱進宮為妃。
這麼一來夜家和孟家的關係就很微妙了,盡管孟軒極力否認了此事,夜懷禮也沒什麼反應,但兩家之間的氣氛就是莫名緊張了起來。
就在眾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這些逸聞時,瀾王府的兩位主子已經悄然搬進了皇宮。
雖說太極殿裏裏外外都是嶄新的,底下的人也多半是瀾王府帶來的,可夜懷央還是有點不習慣,隻不過眼下也沒工夫去管了,因為登基大典即將到來。
楚驚瀾不怎麼重視這件事,隻道一切從簡,她卻看得很重,從內務到外儀事必躬親,力求完美,到了大典那天才鬆懈下來,一覺睡到日上杆頭,起來之後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又讓月牙伺候著用了些粥食,也沒打聽那邊進行得怎麼樣,隻想著大典完了楚驚瀾還要召見內閣議事,一時半會兒怕是不得空。
到了下午,司禮監的女官前來覲見,還帶著一本薄薄的名冊,她翻看一看,原來是各個正宮的概覽圖紙。
這是讓她選擇自己的寢宮。
進宮以後,朝廷和後宮的大事小事便排山倒海般地壓了過來,兩人整日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就沒理會這事,但按照禮製來說,皇帝跟皇後是要分開居住於兩座正宮的,東凰宮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可夜懷央一想到皇後那張臉心裏就別扭得緊,直接把它否決了,這不,司禮監隻好把所有正宮的圖紙都找來給她參詳。
夜懷央百無聊賴地翻了一陣,沒一個合眼緣的,月牙瞧她興致缺缺,便揀了趣話來逗她。
“娘娘,您不知道,方才奴婢從太和殿那邊溜了一圈過來,謔,陣勢那叫一個龐大,文武百官都跪在殿前山呼萬歲,大少爺就位於首列,穿著紫色麒麟袍佩金魚袋,簡直英姿颯爽!當然,最威風的還是陛下,往那龍椅上一坐,下頭立時鴉雀無聲,可厲害了呢!”
夜懷央好笑地瞥了她一眼,道:“我怎麼不知道太和殿還讓宮女進?”
月牙支支吾吾半天,終是耐不住夜懷央戲謔的目光,一股腦全招了:“是辭淵告訴奴婢的。”
“嗯?我記得辭淵這個時候是要去巡邏的,怎麼有時間跟你閑扯?”
“娘娘!”月牙霎時紅了臉,輕一跺腳道,“奴婢是看您惦記著陛下才同您說這些的,您怎麼反倒揪住話柄來取笑奴婢?”
話音甫落,窗紗上飄過一抹挺拔的黑影,低沉的男聲尾隨而至:“誰惦記朕呢?”
夜懷央雙眸驟然一亮,扶著腰走到門口,那人恰好出現在麵前,身穿玄袞腳踏赤舄,朗目如星,唇若刀裁,微微低下頭,紫金冠上的垂珠便晃到了她眼前,搖出萬點輝光,越發襯得他龍章鳳姿,俊如天人。
她心中似有小鹿亂撞,隨後抿著唇嫣然一笑,婉婉地福下身行禮:“臣妾恭迎陛下。”
“又胡鬧。”楚驚瀾笑斥,托起她的身子順手攬進了懷裏,然後輕撫著粉緞宮裝下的圓球問道,“今日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