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虛驚一場, 但孟忱企圖行刺夜懷央的行為依然讓楚驚瀾震怒無比, 當時就狠狠處罰了宣德門的禁軍守衛, 並下令規定所有孟家之人進宮都要事先接受檢查, 若再發現身揣利器, 立斬不殆。
這次是真的踩到他的底線了, 原本想把孟家摘開, 現在是做不到了。
夜懷央見他好些天都神色不豫,更加不敢提這事,隻讓月牙去打聽了下外頭的情況, 聽說孟忱傷得不輕,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月,期間一直說著瘋話, 什麼要殺了她滅了夜家之類, 後來孟齊就入宮覲見了,卻被卓進擋了回去, 沒有見到楚驚瀾, 再後來他就去了楚崢河的府邸, 回來之後整個人都沉默了, 等年一過完就把孟忱嫁給了質子烏倫。
她出嫁這天, 夜懷禮剛好趁著旬休進宮來探望夜懷央。
一壺百果茶在大理石圓幾上冒著嫋嫋白煙, 顯然是才烹煮好的,清甜的果香彌漫在空氣中,莫名暖人心脾。兩兄妹就對坐在圓幾兩旁, 一個穿著墨色錦袍, 一個穿著月白宮裙,遠遠望去便如一幅素色的雲煙山水畫,甚是相得益彰。
“哥哥,你真是瞞得我好苦。”
夜懷央撥弄著盞中粒粒飽滿的草莓,卻沒有要吃的意思,反而一個勁地瞪著夜懷禮,夜懷禮卻雲淡風輕地喝著茶,完全沒把她的責怪當回事。
“就是因為知道你會阻攔,我和陛下才決定瞞著你。”
夜懷央氣結:“難道我攔錯了麼?萬一殺了孟忱之後孟家煽動北地軍作亂怎麼辦?不說京畿要鬧出多大的亂子,光是北地三州就會從此脫離陛下的掌控,屆時若是夷族趁亂來襲,北方防線勢必要被拉開一個大裂口,後果難以想象!這些事你肯定比我清楚,怎麼也不勸一勸陛下?”
“我不想勸。”夜懷禮轉頭望向窗外,眉眼間覆上一層寒霜,“因為我也想殺了她。”
夜懷央徹底噎住。
“央兒,我不知道陛下那三個月以來是怎麼過的,可我是度日如年,夜裏還經常會夢到爹娘,夢到他們走的那一天是多麼慎重地交代我要照顧好你和信兒,可當時你死了,信兒失蹤了,我一想起他們的囑托就頭疼欲裂,深感此生再也無顏見他們,這種感覺你明白麼?”
“哥哥,我……”
夜懷禮把頭轉回來,灼灼地凝視著她,“當時我怪陛下害死了你,也怪自己沒有盡全力阻攔你嫁給他,滿心都是愧疚與後悔,哪怕在血流成河的戰場裏廝殺一整天都感覺不到累和痛,整個人已經麻木了,完全是憑著一顆報仇的心才堅持到王都,你告訴我,在這種情況下我要怎麼才能放過害你的人?”
一番話說完,夜懷央已是眼眶含淚。
月牙聽得心裏也不是滋味,卻遞來帕子輕聲勸道:“娘娘,您仔細身子。”
夜懷央沒說話,直接撲進了夜懷禮的懷抱。
“傻丫頭,哭什麼。”夜懷禮擁著她,嘴角冷峻的線條終於緩和,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隻要你平安無事,我隻當是做了一場噩夢,至於孟氏,你既然不想動她,我就不動。”
“動不動她,你的兵權都已經交上去了……”
一想到這個夜懷央就十分難受,夜懷禮天生是縱橫疆場之人,如今手下無兵無將,在朝廷領著閑職,他看起來安之若素,從未抱怨過半個字,但肯定是經過一番心理掙紮的,夜懷央知他甚深,又豈會不明白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