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啟瀾強撐著笑了笑,“今晚辛苦你這麼晚才回家。明天就不要出門了,休息要緊。”
她的哭聲忽地止住,手指尖卻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隱隱約約地,兩個聲音在耳畔不斷地爭著,吵著——
一個催促她快把林太太交待的地點如實告訴他,以免誤了大事。
另一個卻在阻擾她說出真相,畢竟啟瀾都受傷了,明日救林太太就該獨自去。
盡管內心極其矛盾,詩安抬起頭來看他時,眼含笑意,絲毫不見糾結和掙紮的痕跡。
“你多注意安全,等李炎傷好了,我們一起再商量救林覓媽媽。”
她的頭上不知何時沾了一片紅色的楓葉,點綴著烏黑的發絲,尤其好看。
“鐺!鐺!鐺!”
城西的新教堂,鍾聲宏亮。
趁詩安回頭看遠處的教堂,麵前的少年猶豫了片刻,忽地抬起手來,用指尖輕輕彈開了葉子。
少年休息了片刻就走到了馬的旁邊,把落地上的鞭子拾在手裏。
白術的馬自知闖了禍,縮著頭怕挨罰。有那麼一分鍾,鞭子差點就要朝著馬腿打下去,卻半途抽了回去。
她朝他笑了笑,“心軟,不舍得打麼?”
“也算送了我們一路,功大於過,不打了。”
啟瀾說完,跨上了馬背,對詩安揮手:“回頭見,保重!”
然而就在即將轉身離開時,他忽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要是父親再把你關起來,就好好吃飯,不能絕食。”
“別操心了,有法子的。”
雖說是道了別,啟瀾和馬慢行了一段,就停在了道邊的樹下。
直到詩安的洋紅色旗袍消失在了後院的門口,才重新套上了黑色鬥篷,打馬轉身離去。
風越來越大了。
細碎的雪花噗噗地掉落。
少年在寒夜裏獨自騎行,穿街走巷來到了文墨路。低頭看手表,已經到了九點半。
他擦了擦眉毛上的雪,踩著鐙子跳下,將馬兒藏到了一棵粗大的法國梧桐樹下,牢牢捆好繩子。
漫天的雪花飛速地落下來。不久地上的積雪竟然有了一寸來深。
林宅在白雪和月光的映襯下,竟然沒有了白天的落寞和頹廢。
反而像一隻展翅的白色巨鳥,養精蓄銳,隻待良機重新衝上雲霄。
滿地的白雪,如棉絮一樣柔軟。
少年踩著雪一步步朝著林宅的鐵門靠近,落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擦著手,嗬著白氣,他又忍不住朝路口看去。
“約的十點見,姓陸的連個人影都沒看到呢。”
正納悶,一輛汽車急速開了過來。
車頭的傷痕和門上的彈孔,一看就明白了開車的是誰。
“你來得比我早,厲害。”
陸士彬把車往鐵門後方一停,全副武裝地出現了。
雖說那個年代還沒有正經的防彈衣,他到底學過醫,清楚人體的要害部位。
腦袋,脖子,胸口和腹部都套了沉沉的類似古代武士盔甲的東西,看起來笨重又滑稽。
“就這麼防備我麼?”啟瀾忍不住打趣道,“萬一有埋伏,拚了命都跑不快。”
“當然不是防你,防的是我義父和他無孔不入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