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蘭坐在邊上,也默默地想著心事。玄燁不說話,她正好可以慢慢地平複情緒。到底年紀小,前麵的委屈這個時候慢慢就退了,肚子反倒有些不幹,開始發出點聲音來提醒著。
霽蘭的小臉一下紅了,緊張地瞧著玄燁。這可是君前失禮,這可怎麼辦。做官女子的時候,她就守著隻能吃七分飽的規矩。到了西圍房這,她還是守著這規矩,就是怕侍候主子的時候,出了惡氣。
一早吃的東西早沒了,前麵也不覺得,現在心漸漸地緩了下來,就覺得了。
玄燁正有著心思,聽到了霽蘭那輕微的聲音,撐不住嘴角含了笑:“到底還是餓了吧?”
“奴才該死,在主子跟前失儀出醜了。”霽蘭紅著臉低低地說。今天這醜真是出大了,怎麼能在主子跟前出這樣的醜。
“梁九功!”玄燁衝外麵喚了聲,又對著霽蘭說:“這有什麼,人食五穀雜糧,知道冷熱飽餓才正常,這是才之常情也。”
梁九功西暖閣的隔柵門打開,又挑了簾子進來,跪了下來:“奴才在。”
“你在家時是怎麼過年的?”玄燁似乎閑聊般地問,卻把梁九功晾在了那。
霽蘭眼皮子微抬,小臉微仰,回憶著:“回主子的話,奴才家人少,比不得別人家熱鬧,可是吃年夜飯,貼春聯、放鞭炮這些還是有的。”
“嗯,就這些?”
霽蘭點了點頭:“還有踩歲。從門口到大門,能走的地方都撒上芝麻秸,走在上麵,‘咯吱,咯吱’響,奴才和奴才弟弟就在上麵來回地跑……”
玄燁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個紮辮子的小姑娘和一個梳著衝天辮的小男孩在芝麻秸上來回地跑:“這叫‘踩歲’,取‘步步高’的吉祥意兒,討個口彩好。”
霽蘭“哦”了聲:“紫圍子裏也會這樣嗎?”
玄燁笑了:“這原本是漢人的習俗。”
霽蘭知道了太皇太後、太後都是蒙古人,那看來是不會“踩歲”的。想必草原上也沒有芝麻秸,隻有一望元際的草原,自然不會有這樣的習俗了。不知怎麼霽蘭現在很想有這樣的習俗,隻是怕是永遠也不可能再“踩歲”了。
今天霽蘭雖然沒聽到太皇太後說她什麼,可內心裏知道太皇太後是不喜歡她的,喜歡的是那個蒙古來的托婭格格,霽蘭也知道,她是不能跟托婭格格相提並論的,可她還是希望太皇太後不要那麼看著她。
太皇太後的眼神讓她很難受,好像她是個壞人,是個敵人。
玄燁也想到太皇太後的眼神,這個眼神不能讓他怎麼樣。原先想好的事,不會變的。今晚他就要跟霽蘭在一道。
“你們年夜飯吃什麼?”玄燁好奇地問,想到前麵乾清宮那頓擺的燕窩掛爐鴨子、掛爐肉、野意熱鍋這些菜,怕是民間不會吃這些華而不實的菜。
霽蘭嘴角抿了抿:“煮餑餑。奴才家吃煮餑餑。”
玄燁點了點頭,這又是漢人的習俗,滿洲人本來是不過年的,這也是跟著漢人學了才有的:“梁九功,去傳膳。前麵沒吃飽,現在有些餓了,去把前麵吩咐的先端過來,墊墊饑。另外讓禦膳房做些煮餑餑來吃,不要光素的,葷素都要,餡的花樣也多些,交子的時候端過來。若是禦膳房沒有,就是貴妃的小廚房那要點。怕是她們回去都另吃了,反倒這裏沒什麼好吃的。”
霽蘭抬眼瞧著玄燁,怎麼這麼說貴主子她們呢?卻又明白了,這是為了她,怕她又給人說。心裏突然暖了些,主子這麼袒護她,她若是再沒有對主子的報效之心,她怎麼對得起主子呀。何況她是奴才,報效主子本就是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