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把木板放到了炕幾上,退後了兩步才道:“是聽那些洋和尚說的,說西洋那塊就是這麼紮蟲子的。”
玄燁點了點頭:“這樣果然好,蟲子又不會跑,又還是活的。瞧這知了的翅膀真是輕薄,怪不得有‘薄如蟬翼’這個詞。”
玄燁從木板上撥下一個知了托在手心瞧,又把手伸過去給霽蘭看:“瞧,是不是?”
霽蘭湊過去瞧了眼,那知了折騰了下,把霽蘭倒給嚇了一跳,慌著要用手去抓知了,卻和玄燁的手扣到了一塊。
玄燁的眼睛瞧著霽蘭的手,猛地反手一扣,就把霽蘭的手和知了一塊握在掌心裏……
梁九功一瞧,趕緊悄悄地退了出去,省得壞了主子的好事,回頭又挨罵。站到了院子裏,梁九功就對那樹的蟬求著:“蟬祖宗,你們為了自個兒的命,也吵叫點吧。”
這話可讓坐在樹下蔭涼地裏納涼的青青和麥子笑了,怕驚擾到了屋子裏的主子,忙捂著嘴“嗤嗤”笑。
梁九功瞪了眼:“捉知了的時候,你們全跑了,這會子倒會納涼了。”
青青和麥子笑得更歡了,倆人抱著在那要打滾笑了……
屋子裏極輕極細脆的摩擦聲中,霽蘭已經倒在了玄燁的懷裏,一點點融化在了玄燁的溫柔情懷下……
一聲蟬鳴打斷了倆人。玄燁鬆開了手,瞥了眼那隻知了,又瞧著霽蘭水潤潤的眼:“你在詩詞上的修為如何?”
霽蘭嬌羞地搖了搖頭:“回主子的話,奴才愚笨,不會作的。”
玄燁俯下頭啄了下霽蘭的紅唇:“我教你。今兒個就教你作首詩,以‘詠蟬’為題。就用十七庚的韻。”
霽蘭想從玄燁懷裏起來去取韻匣子來。玄燁卻給攔住了,自這麼想著,過了半會兒,笑了:“有了。”
“奴才來寫。”霽蘭抬了下身子。
“好。”玄燁把霽蘭扶得坐正了些。
霽蘭鋪開了張宣紙,從炕幾上擺著的筆中拿了隻白玉管翠毫筆,在鬆花硯台裏沾了點黑墨,等著玄燁念出來。
玄燁又在肚子裏打了下草稿,先念了兩個字:“詠蟬。”
霽蘭提筆寫了下來。
玄燁緩緩地念著:“飲露當涼夜,吟風向晚晴。乍移深樹影,又聽別枝聲。與物無心競,離塵翼最輕。秋懷聊寄詠,愛爾獨能清。”
霽蘭寫完了,讀了兩遍,想說這時令不對,現在也不是涼夜,卻覺得這麼說似乎把主子的詩便說得一無是處了。
玄燁看著霽蘭寫得,先笑了:“不錯。這是我上年寫的,不過眼下是改了幾個字。那時正想著……”
霽蘭“哦”了聲,又把詩看了眼,瞅著後麵幾句,心裏倒有些不舒服了。
“你可瞧出什麼來了?”玄燁側著頭問霽蘭。
“回主子的話,奴才愚笨。瞧這詩是詠蟬之作,因怕是想著是哪隻讓主子喜歡的知了吧。”霽蘭小心地說著,不敢說玄燁是想著後宮裏的哪位娘娘,隻敢說是知了。
玄燁聽後,大笑著絕倒在木榻上,捂著肚子在榻上滾著,笑了一會兒,又指著霽蘭道:“哪隻知了……哪隻知了……”
霽蘭瞧著玄燁,麵上倒是尷尬之色:“奴才說錯了?”
“沒錯,沒錯,”玄燁把笑收了下,“你說得沒錯,隻是……”又大笑了起來。
霽蘭給玄燁這麼笑著有些手足無措般地,真不知道自個兒說了哪句話讓玄燁這麼著好笑。把才寫好的玄燁地詩又瞧了眼,真沒有覺得自個兒說錯了什麼。霽蘭於詩詞一道上一向粗淺,可是還是多少看明白了些。
霽蘭又把詩看了看,又把玄燁看了看,臉上倒有些紅暈了。詩是詠蟬,看似平常,可細細一琢磨,霽蘭就想到了剛才的情景,又覺得是自個兒想歪了。
玄燁也不笑了,就躺那瞅著霽蘭神色的變化,看到霽蘭的小臉泛起了紅暈,似時明白了,又爬了起來,從霽蘭背後摟住了霽蘭:“真還沒有明白……”
霽蘭咬著嘴唇,不敢說明白,那樣似乎好像主子心裏一直念著的是自己的呢。可是不說,似乎又是對不住主子的一片癡心。
玄燁卻似乎不要霽蘭回答,隻是貼著霽蘭的耳朵,極低的聲音緩緩地道:“去年那回,咱倆在乾清宮見過後,就想著什麼時候再能見你。見不到你,就瞧著這知了,想著你跟著我在乾清宮仙樓上跑得樣子……”
霽蘭想不出那時自個兒的樣子,覺得定是蠢笨得緊,卻又已經給玄燁這麼摟著說著動彈不能,心酥得像沒了般,成了一地的細碎……
玄燁低低地吟詠著“與物無心競,離塵翼最輕。秋懷聊寄詠,愛爾獨能清……”
霽蘭嚶了聲:“主子,現在還是夏日呢……”
“主子等不到秋了,咱們就現在離塵翼最輕……愛爾獨能清吧……”
霽蘭瞧了眼天柵上畫的纏枝葡萄藤上掛著的串串葡萄,身子就酥成了一池的碧水,好像真有隻蟬飛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