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遇 1.0.958(1 / 3)

水下, 數黑衣人圍著兩艘船底鑿船, 錘子木錐發出沉重的悶聲。已經有數位護衛下了水, 與水下的刺客纏鬥。水上戰鬥激烈, 水下也不比那輕鬆。刺客準備充足, 有護衛下水後, 他們已經準備了捕魚的大網兜, 幾個人圍著護衛們,在水裏快速地蹬著腿左左右右,將護衛往一處纏。那張漁網越圍越緊, 數位黑衣人從四麵水中遊向中間。好幾位護衛臉色已經漲紅,口鼻吐出氣泡。他們兩腿蹬著想要往水麵上遊,好呼吸新鮮空氣, 補充自己越來越憋悶的胸肺。

而刺客們當然不會讓他們如願。

水流在眾人之間穿梭, 忽然從一個方向擲來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在水的衝擊下飛投來的速度緩了很多,卻仍割破了漁網的一角。而護衛們都是經過訓練, 漁網一角被割破, 他們有了緩衝的機會, 立刻與來人一起配合, 幾刀揮向四周的黑影子。

追逐著向上遊, 衝回水麵上, 向船上的人高喊,“公子,棄船快走!他們的人很多!”

還沒說完, 又再次被水下的人拉了回去。

而水下的戰鬥, 迎來了新的少年。

冬日江水無比冰寒,刺人心骨。李信下了水後,就先讓聞蟬藏好位置,才轉身去解決護衛們的圍困問題。他用匕首劃破了那張大漁網,在解救護衛的同時,自己也得到了刺客們的注意。四五個刺客向他遊來,少年往水底紮去,身影靈活若遊魚。

李信自小在江南長大,魚米之鄉,他的水性非常好,可以在水下長時間不用呼吸。更何況他習武天分好,又有內力護體,將自身優勢發揮得很大。但李信同樣有劣勢——他後腰上的傷,下了水後,傷勢與水接觸後,疼痛感向四肢擴散。那裏的灼燙火熱,讓水下的少年行動遲緩了不少。

他忽視腰上的傷,去殺那些還在鑿船的人。

而更多的刺客追逐著他。

在水下的世界中,血腥味混著江水擴散。黑幽幽的水中,月光的影子變得極為暗淡,浮動極為恍惚,而那散開的血影,給這方天地添上了不安地符號。

聞蟬發著抖。

不光是被凍得冷,還因為李信就在她十步內和刺客們殺鬥。那大片大片的血順著水流撲向她,她驚嚇無比,卻連動都不敢動。唯恐她稍微動作,便被刺客們發現了。

她躲在船下的不知道什麼地方,黑乎乎一片,鑿船聲哪裏都離她很近。分不清船的構造,不知道這裏是哪裏,李信將她隨手往這裏一塞的時候,也虧得她身形嬌小,換個高大些的小娘子,這麼小的地方,都藏不住人。

聞蟬看到李信和護衛們一起與這些刺客相殺。

少年腳踩著水,起起伏伏,幾下從她麵前晃過,帶動一片水泡,接著就是刺客的身影無聲無息地順著水流往更遠的方向飄去。

他非常的驍勇善戰,在水中穿梭,在適應了自己的傷勢時,動作比最開始沉穩了很多。一個又一個,刺客們被他輕易地解決。

是直接掐喉而死。

少年的匕首在最開始劃漁網時,已經丟失。他又沒時間去找新的武器,隻能上手掐人咽喉。

聞蟬眼睜睜地看著李信在她麵前殺人,他沉穩平靜的臉,聞蟬看了無數次。而他殺人的樣子,她也看到了不止一次。

李信平時是多麼的張揚,笑起來何等肆意。可當他真正殺人時,反而是臉色平淡,毫無情緒的。

聞蟬想起幼年阿父跟她說過,“選士兵時,我最怕遇到兩種人。一種膽怯如鼠,心善如佛,無論如何都不敢殺人;另一種,則是殺人如麻,無論殺多少人,心裏都毫無負擔。前者當不了兵,後者,我不敢用這樣的人。”

聞蟬眼睛看著少年與人廝殺的身影,心想:毫無疑問,我二表哥就屬於後麵那一種。那種讓我阿父無法信任的人。

而我阿父還跟我說,“你遇到這種人,也躲得遠遠的。你更駕馭不了他。”

聞蟬想,我也覺得我駕馭不了我二表哥。

我二表哥天生的梟雄,他做混混時,以後會變得了不起;他做李家二郎時,以後的前途更加不可限量。

我仰視我二表哥。

但我也信任他。

我阿父不敢相信這樣的人,我敢。

女孩兒看到少年被四五個刺客圍住,有刺客從後勒住他脖頸,將他往水底下壓。而其他的人則手持冷兵器,順著水一徑往下走。少年的腿在水下飛快地蹬著,他身體若螺旋一樣轉著,靈活地躲開脖頸上的勒捆手段。

長繩纏著他,某一刻他抬眼,聞蟬看到他的眼神:走。

聞蟬躲得很安全,而刺客們又被護衛和李信牽製,沒有心思來找她,對付她。如果她現在就逃,也說不定有一線生機。

水下的世界很幽黑,已經看不到光了。

天上的月亮再次被層雲遮住,而這一次仰頭,連星辰都看不到多少了。

江麵上刮起了風,水下隨著那陣越來越強的風,旋渦轉著,也湧向他們。

聞蟬看到李信被眾人拉纏著往下,他的麵色她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聞蟬想:我信他。我不能丟下我二表哥不管。

向來很膽小、連別人吼聲大一點都要臉白的女孩兒,每每在最關鍵的一刻,身體裏都有無限的勇氣。聞姝說自己這個妹妹,骨子裏有一根堅韌的筋,如何被摧殘,在最內裏的時候,那根筋都護著她,讓她百折不撓。

抗打壓力特別的強。

聞蟬往水下的另一個方向遊去。

許多刺客都護衛和李信牽製住,沒發現她。而當她驀然遊出來時,好幾個眼尖的刺客都看到了她。看到隻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衣衫在水下分散若花開。如此繁複的穿著,身份顯然不低。而這樣的穿著同時會讓她變得很累贅,刺客們隻是掃了一眼,看到她魚美人一樣的曼妙身形,誰也沒有當回事。隻有一個刺客空下了手裏活,向少女追去。

但李信在這一刻,爆發出強大的威力。那刺客才遊過他的身邊,他就伸腿往前劃了兩步,將人拖拽了過來。

耳邊聽到了轟隆隆的雷聲,江麵上的風更加強烈。

李信的呼吸已經開始急促,他被五個刺客一同壓製。他拚力周轉,勒著脖頸的手也越圍越緊。少年手顫抖著,哆哆嗦嗦地摸上自己的懷口。他從懷中拋出一包粉末。白色粉末散開,而幾個刺客反應很快地後退,隻留下勒著少年脖頸的那個。

畢竟不知這藥粉成分,畢竟隻是聽命辦事,刺客們都很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