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 1.0.964(1 / 3)

曲周侯夫妻針對李二郎欲求娶小女兒聞蟬之事, 長公主氣了一陣後, 把事情交給了夫君聞平。曲周侯則根本沒把這件事當成個事兒看, 自家女兒那個勁兒, 他還是很了解的。曲周侯都不覺得女兒有懂事到知情知愛那個程度, 所以連聞蟬的意見都沒準備問。他以不變應萬變——但凡李二郎到他跟前來說, 他都會以一個“不行”拒絕掉。

聞蟬當然不知道她阿父的打算, 她就覺得是大兄和二姊聯合起來坑了二表哥。雖然暫時還沒想起來“花酒”是什麼,但大家的反應告訴她肯定不是好東西;而她二姊更是在不應該說話的時候說話,表哥都還沒吭過氣呢, 就被捅到她父母跟前了。那等他回過神來,還有救麼?

聞蟬跟自己說:我不是巴望他娶我,而是我大兄和二姊太壞了, 我這麼善良, 當然要從中中和一下了。

侍女青竹等人提著燈,陪翁主走這段幽長的抄手廊。兩邊夜涼風吹, 北方比南方要冷得多, 走在空蕩的廊子裏, 樹影竹影浮動在眾女兒的腳下, 如水藻般蜿蜒流動。火紅的燈影在兩旁開道, 燈與風相逐, 火光一時明一時暗。

轉了彎,碰到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看到聞蟬,身體停頓了一下, 就大步往前一跨, 翻上了遊廊,笑眯眯道,“小蟬,這麼晚了,你不睡覺,去哪裏逛?”

聞蟬杏眼斜乜他。

少年郎從黑烏烏的竹林中翻出來,本來步子一拐要走另一個方向,結果看到這邊的翁主等人,就晃過來了。而他俯眼與聞蟬說話,眉目清雅,挑起時總帶著幾分風流味道。這長手長腳、俊秀多情的郎君,可不就是她的大兄聞若嗎?

聞蟬說,“不關你的事,讓開路!”

她欲繞開她大兄,她大兄居然仍往她前麵一擋,隨她倒退著走。聞扶明接連逗了小妹妹幾句,妹妹都板著臉不吭氣,他終於伸出手臂,把妹妹往懷裏一勾,嚇唬她道,“哦,我知道了。這個方向,你是要去客房找兩位表弟吧?小蟬,這可不好。深更半夜你往郎君那裏跑,被阿父阿母知道了,要說你的。”

聞蟬推他,“我才不怕被說!我都是翁主了,我有什麼好怕的?你讓開啦。”

聞若作傷心狀,“自你回來,就沒跟阿兄怎麼玩過。你莫不是見了表哥表弟,就忘了阿兄了嗎?”

聞蟬看他良久,忽福至心靈,“阿兄,你是不是不想我去找表哥啊?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讓我知道?”

聞若臉僵了僵:“……”

看他這樣,聞蟬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她揚下巴衝他哼了一聲,便喊護衛,“來人,給我攔住他!”護衛們當即從兩邊不知名的角落裏跳了出來,道聲得罪,伸手去抓世子聞扶明。

聞若挑下眉,覺得聞蟬自去會稽一趟,人都懂世故了不少……

世子歎口氣,將手裏扇子折入腰間,與幾位過來拿他的護衛打起來。他回頭一看,發現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聞蟬依然施施然地走遠了。他心裏苦笑一聲,想道:表弟啊,兄長也隻能幫你們拖延時間到這個份上了。你們可得機靈點啊。

聞蟬和李三郎李曄也就是比路人熟一點的關係而已。在李信沒有回李家的時候,她和李曄已經是最熟的了。但李信來了後,聞蟬心裏的“表哥”,大部分時候,就剩下這麼一位了。

實在是李信天天在她跟前晃……

說去客房見兩位表哥,她實則是讓青竹等女帶了點心去給李三郎,自己則獨自去找李二郎。至少這樣分的話,她也沒完全不理三表哥,明天阿父阿母問的時候,她也有話說。

吩咐好侍女們,聞蟬就去敲那映著屋中燭火的木門了。

先是小郎君懶散的聲音,“誰啊?”

聞蟬咳嗽了一聲。

裏頭沒動靜。

她疑心自己聲音太小他沒聽到,於是又咳嗽了一聲。

聞蟬在屋門外接二連三地咳嗽好幾聲,屋中李信則快笑趴到案上了。他雙肩顫抖,好一會兒沒直起身來。覺她怎麼這麼逗,她擺著架子不肯說話,她多咳嗽幾聲,難道他就知道她是誰?

李信笑夠了,才樂著去開門。

門打開,聞蟬仰頭,看到她二表哥臉上藏不住的笑。他笑起來真的有些意味難明,又邪氣又明朗,笑得她心裏怪怪的,不知道他笑什麼。李信把手隨意往她肩上一搭,便要迎她進去,“知知……”

聞蟬把他搭在她肩頭的手一推,往前走。李信怕傷著她,不得了不貼著門讓路,迎進了這位十分趾高氣揚的小翁主。他摸下巴,嘖一聲:怎麼覺得知知這架勢,有點兒興師問罪的意思?

當然要興師問罪!

聞蟬不怎麼通世俗,好多外頭的印象,她都是聽說書人講的。雖然說書人講的皇室人的世界,與她知道的相差甚遠;但是民間風俗之類的,目前來看還是有點用的。她是對這些知道的模模糊糊,但她有腦子啊。

就她阿父阿母的奇怪表情,再加上剛才大兄想攔她,聞蟬就猜測,李信這裏肯定有不好的東西不讓她知道!

反正李信就是壞坯子,聞蟬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這個猜測。

她進了他屋門,就想找他瞞著自己什麼。她板著一張臉,還準備一會兒李信抵死不認的話,她好詐他。但是在屋裏轉了一圈,聞蟬還沒開始往旮旯裏找呢,她就看到靠屏風的幾案上擺著好些絹布。

聞蟬大驚失色:這麼晚了,二表哥居然在屋裏刻苦讀書麼?他原來這麼用功嗎?

可他不是一直嫌絹布太浪費錢財,頂多用竹簡嗎?

她二表哥那個粗俗的,要不是李家竹簡多,聞蟬估計他連竹簡都不想用——他太窮。

聞蟬伏到幾案上拿著絹布去看,“表哥,你竟然在讀書?你好厲害……”

李信走過來,看她那架勢,就想到什麼,臉色一變,快步上前,“哎,這個不能看——”

哪怕他武功蓋世,也沒有聞蟬手捧卷的速度快。

小郎君剛蹲在旁邊去抓聞蟬的手腕,聞蟬反應很慢地往旁邊繞了一下。她手一抖,手中絹布落了地。

絹布打開,上麵筆法細膩,絕精絕巧,畫著活色生香的圖畫人物。背景雅致無比,或在房中,或在露天,或在水池,有郎君娘子相抱相依之像。而無一例外,這些絹畫中的男女,皆是赤條條,身上沒有一塊布料遮蓋。他們擺著各種奇怪的姿勢,與對方相纏。而畫者功底十分不錯,連男女麵上的享受之色,都畫的清楚無比。

李信:“……”

聞蟬:“……”

這一刻,世界都安靜了。

彼此沉默著,無語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