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 1.0.980(1 / 3)

李信從風雪中走出, 沿著台階走向大堂, 聞蟬從大堂中迎出來, 笑逐顏開。她主動要迎他進去, 這般溫意款款的樣子, 李信就沒從她身上看到過。想來她今日心情非常好, 如數家珍地數給李信, “蠻族他們送來了舞女,舅舅送了許多來我們府上。表哥,一會兒就讓你欣賞他們草原那邊的舞蹈。就是她們的打扮比較……清爽, 表哥你可別丟臉啊。”

李信問,“何謂丟臉?”

聞蟬扭捏道,“當初我們在未央宮第一次看到舞女時, 好些郎君都流鼻血了……”她杏眼輕挑, 飛向李信,給李信一個“你懂吧”的眼神。

阿父那時候說十幾歲的小郎君沒定性, 初初看到這樣穿著簡單的女兒家把持不住, 在所難免。聞蟬的大兄世子, 當時想欣賞西域舞女, 都花了很大一番功夫。大兄是很不正經的人, 那種一言難盡的眼底笑意, 聞蟬至今記憶如新。

李信一本正經道,“你放心,我肯定和他們都不一樣。你去準備吧。”

他心想, 知知剛才看起來還有點架勢, 一旦跟人說起話,又成了一個有點兒天真的小女孩了。

他再想,她果然不適合像旁的主母那樣操持一切煩瑣事務。知知又小又爛漫,壓不住那些。

當聞蟬轉悠回來,磕磕絆絆地讓侍女幫李信換衣時,李信躲了一下。少年說,“我不興你們這些毛病,不喜被人近身。我自己來。”

聞蟬愕了一下,看表哥轉去屏風後去洗手。她心中想:李信不喜歡被人近身?他不是常被人近身嗎?他天天跟長安那些郎君們走得那麼近,玩得那麼好。她湊過去給他係玉佩時,也沒見他排斥啊。

聞蟬再看眼身後無辜的侍女們。

驚喜地想:莫非是表哥不喜歡被女兒家近身?他隻能接受自己的靠近?

腦中想了下李信小郎君不近女色的清高模樣……聞蟬寒到自己了。

等李信入座,連食具都親力親為的樣子,聞蟬坐在他對麵,終於遲鈍地後知後覺:表哥是今天心情好,給她麵子。人家真正不喜歡的是被人服侍,並不是被人近身。也不知道表哥今天抽了哪根筋,說話居然學會溫柔地迂回了,而不是直來直往。

聞蟬憂傷地扒拉盤中彘肉:果然,什麼郎君不好女色的好評,都是我想多了。

她為人乖覺,本有心好好與李信過一個上元節。既然看出李信不喜歡被人服侍,聞蟬便叫來青竹吩咐一聲,讓她們都退下去。帷帳飛卷,侍女離去,轉眼間,燈火照耀的大堂中,就剩下李信與聞蟬二人了。

聞蟬抬頭,看到帷帳飛揚的前方,李信大刺刺地手肘撐著桌案看她,給她一個不吝嗇的笑容:做得好。

被李信用眼神誇獎,聞蟬瞬間又開心了。

她高興地說,“表哥,我這就讓舞女們上來。”

西域舞女們在舞陽翁主拍手後,穿著輕薄,從堂外走入暖和室內。西域那邊的曲樂聲與大楚風格完全不同,大楚樂聲偏正,現在在兩人耳邊響起來的樂聲,則是活潑嫵媚,輕輕巧巧。

大概俗人李信第一次看到這種完全不同的風尚,看住了眼。

李信手中原本已經舉起了酒樽,然在舞女們進來後,卻遲遲不飲。他目光興味地看著這些漂亮的女郎們——她們脖頸、手腕、腳踝,全都係著鈴鐺。每走一步,都發出沙沙沙的清越響聲。

舞女的烏濃長發用白色鸛毛纏著,旋轉起來時,發間若有白霧點點。而她們又有銀璫耳墜,明眸皓齒,踩著舞步在大堂中間的空地上舞動時,少年的眸子,就一直盯著她們看。

看她們穿著如此清涼,隻除了重要部位,手臂、腰肢、長腿,全都光明正大地露在外麵。女孩兒身上掛滿了鈴鐺珠子,年輕的身體對郎君們充滿吸引力,她們踩著樂聲跳舞,沙沙沙的鈴鐺聲絡繹不絕,就像她們美麗麵容上永遠不藏起來的笑容一般。

熱情無比,直爽無比。

眼波流轉間,一波一波地勾著人。

隻聽那些錯而不亂的銀鈴聲,便知舞女們的舞實在跳得非常不錯。

然對於大楚郎君來說,西域舞女們清涼的穿著,其實更吸引他們。

聞蟬恨得快把杯子捏碎了:她二表哥目不轉睛地盯著女郎們看,她則狠狠地瞪著她二表哥。她都快把眼睛瞪出來了,李信還好整以暇、無動於衷。

少年手臂撐著下巴,身子微微前傾,饒有興趣地看著新奇的歌舞表演。大楚女郎並不害羞,但比起西域舞女們,仍然多有不足。大楚的郎君們對於新鮮事物都抱有好奇心,李信一個少年郎君,自然也不免俗。

他還真的沒讓聞蟬丟臉。

沒有流鼻血、沒有麵孔通紅,根本沒有尷尬窘迫得看不下去的樣子。

但是李信這副淡定並興致盎然的樣子,更加讓聞蟬生氣!

聞蟬後知後覺。

她既有好玩的東西跟表哥分享的好心;也有不願表哥看別的女人的嫉妒心。她的女兒心思初初露出端倪,她看到李信眼睛被別的女郎吸引住,就很不痛快。她心裏冒著一把火,很是生氣。

李信看歌舞看到一半,就聽聞蟬拍了兩下手,讓跳舞的女郎們下去。

大堂後方還站著伴曲的伶人,互相看看,麵麵相覷,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著舞女們一起下去。

李信揚眉,看向隔著兩道帷帳、忍著怒容的小娘子。聞蟬把帷帳擺置的這麼齊整,李信倒是能看到她,她看李信,就很費勁了。看不到人,連吵架的氣勢都要弱一分。於是李信才挑個眉的時間,聞蟬就從對麵帷帳後走出來了,到他旁邊案前坐下。

聞蟬還是那副忍著氣的樣子。

李信心裏快笑死了,麵上卻故作不知:“怎麼了?好好的舞怎麼不看了?誰給知知受委屈了?我可沒流鼻血,沒給你丟臉啊。”

少年郎君正兒八經,念念不忘她的“丟臉”評價。他心裏挺煩她這麼說他的,不過李信不跟她發火,他言傳身教,總會讓聞蟬知道什麼好什麼不好,總會改了她那點兒貴族女郎特有的瞧不起人的性子。

李信心裏想:得感謝舅舅他們把知知保護得太好。知知是一張白紙,還是很好教的。比外頭那些用下巴看人、瞧不起士族以外人士的貴族人來說,知知已經非常親民了。

聞蟬當然思想沒高到李信那個高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