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 9.0.189(1 / 3)

牢中有月光從上方小窗照進來, 照在靠牆少年的身上。程太尉派出的死士想要殺他, 卻仍不敢輕舉妄動, 又是用毒煙, 又是言語試探的。他們知道了李信殺了丘林脫裏, 又重傷了程三郎。別人覺得李信是巧合, 死士們卻不敢小瞧李信。即使用了毒煙, 也仍然要用舞陽翁主來試探。

李信坐在光與影中,當聽到“舞陽翁主”四個字時,他的心明顯重重一抖。那原本冰冷的血液忽然活躍了起來, 激動地在他體內亂竄,燒得他有點兒不知所措。他控製不住地眼珠驟顫,控製不住地睫毛發抖。他幾乎想要立刻睜開眼, 看沒有良心的聞蟬會帶給自己什麼。

然而睜眼前一瞬, 李信忽然冷靜下來:不,不會是知知。

知知縱有心送他東西, 她家人都是知道此事輕重的。李信都咬定兄妹關係了, 曲周侯又怎麼可能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 讓聞蟬與他有交集呢?小娘子不可能送他東西, 也不可能來看他。

李信依然閉著目,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判斷, 他要看看對方到底要做什麼。

又是沉默了很久,他聽到牢外兩人中的一人喃喃自語的聲音:“莫非晚上菜裏的毒他吃了?不是說幾乎沒動嗎?”

另一人說:“就是吃了少量,剛才那煙, 估計也弄暈他了。你是否太小心, 把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看得太重太了不起了?”

兩人說著話,李信耳尖微動,聽到了牢門鎖鏈開合的聲音。他繼續屏息憋氣,那兩個扮成仆人的死士已經走向了牆頭的少年,他們低頭俯視研究這個一身傷的小郎君。一人在旁圍觀,另一個人蹲下來,伸手去捏少年的咽喉。

以最簡單的方式殺了李信,再嫁禍給舞陽翁主。把這件案子攪得更加複雜,這都是程太尉的主意。

然男人去扣少年咽喉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抬起來,抓住了他的手。眨眼的時間,男人狠心向前,閉眼少年抓著他的手腕往前方折去。兩人過了兩招的時間,李信才來得及睜開眼。

他與對招的男人同時一躍而起,兩人貼著麵,男人看到少年睜眼後,那沉沉的眸子。

另一男人作為死士,在李信暴起的第一時刻,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加入了戰局。李信頓時與兩人鬥一處,他縱步如飛,狹小的牢房空間,這三人打起來,風聲赫赫,塵土飛揚。兩個死士都沒有注意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鐵鏈碰撞的聲音,看到李信往前撲躍,向著牢門的方向。

這是要越獄?!

兩人大驚,忙追逐上前,招式更加狠厲,招招打向李信的死穴。

一牢之門已經無法阻攔三人,李信借著他們之前開了的牢門先出,在幽黑深長的通道中反身接了一掌。他對掌中,頭不可避免地暈了一下,臉色難看,竟被打得一下子摔到了硬石牆壁上。

牆上的燈燭搖晃,跟少年一起摔了下去,砸了李信一頭一臉。

追過來的死士腳步微頓,看到李信扶牆站起來,擦把嘴角的血。少年額頭也被撞得是血,他擦血的手背上也是血。但是除了額頭那裏的血,其他地方的傷,跟兩個死士並沒有關係。

牢獄之災,哪裏有那麼容易?

李信抬起頭來,陰測測的、充滿戾氣的眸子,駭了死士一下。他們從沒在一個少年郎身上看到過這般陰沉的、暴戾的眼神。

這個眼神,讓兩個死士僵住:李信在牢中天天被打,各種折磨,又沒怎麼吃飯,該說沒什麼力氣。之前雙方打起來時,他們就看到了少年外強中幹的體質,想要一舉殺了他。但是一個外強中幹的少年郎君,有這麼可怕的眼神嗎?

李信目光陰冷,喃喃自語,“我乖乖入獄,不想大鬧。但凡刑罰上來,我眉頭都不皺一下。但是牢獄之災之外,還想要我的命,就別怪我大鬧詔獄了!”

他身後,突然冒出來舉著火把的小吏。眼看到李信這個犯人從牢中跑了出來,他當即驚恐叫道,“來人啊!有人……呃!”李信轉頭撲向他,風聲如撕,空間被極快拉近。這個小吏沒有一絲反抗,就被李信抓過來,在後頸處切了一下。把軟綿綿暈倒的小吏往旁邊一丟,李信在小吏腰間一摸,就摸出了幾把銅鑰匙來。

兩個死士追來,李信動作很快,他們都沒注意到李信的小動作,眼前一花,雙方又打到了一起。

一個小吏冒出來,更多的獄吏從四麵八方追過來。李信當真無所顧忌了,見到小吏就打,並拿下對方腰間的鑰匙。三個人在詔獄這樣大鬧,火燭紛紛亮起來,大批人馬被調集追來。兩個死士想殺李信的心更狠了:到這個關頭,官寺的人一旦介入,問罪簡直是毫無疑問的!他們必死!而必死前,殺了李信也不錯!

李信與兩個死士在人中穿梭,獄卒們把他們三個都當危險分子,一起對。李信處於下方,一個多日未進食、又滿身傷的人,敵人一旦多了,他就扛不住了。

少年步步後退。

但若仔細看,發現他的每一步後退,都是有講究的。然眼下也無人研究歌頌他的厲害之處。

混亂中,兩邊牢房中關著的犯人們從夜中紛紛醒來,看到鬧哄哄的場麵,敏感地嗅到不尋常的味道。兩邊犯人全都衝向了牢門,尋著可乘之機,拍著門大叫:“救命啊!”“放我們出去啊!”“我是無辜的!我沒殺人!”

燈火如鬼影般重重密密,曲曲折折。獄吏們叫喊著撲向中間打得不可開交的三個人。李信往後跳躍,一名死士追上來,砍向李信脖頸時,被李信翻身擋臂。而他擋臂時,徒手碰到了死士裏麵穿著的鐵甲。一手血後,嘩啦啦,有什麼細小的東西往四麵八方散去。

火光微弱,眾人看到小郎君似笑非笑的眼神。

心裏大叫:不好!他扔了什麼出去?!

一大把鑰匙毫不講究地扔向了兩邊的牢房,牢中犯人們誰又傻呢?互相推攘,互相配合,與緊張跑過來的小吏們拉開戰勢。混亂中,隻聽到小吏們被淹在吼聲中的怒吼——“你們瘋了嗎?!”“越獄是不想活了嗎?!”

但是關在詔獄裏的犯人哪個不是亡命之徒,哪個身上沒幾件命案?哪個又能被贖罪?

當機會擺在麵前時,誰還管什麼王法?!

第一間牢門大開後,更多的牢門紛紛開了。

獄卒們撲向這些犯人,犯人們大叫著與他們打。

李信蹲在高處的一座燈台上,看到兩個死士被夾在無數人間,看到整座詔獄被他鬧得無比混亂。亂成了一鍋粥,亂得人人惶恐。在有人用驚懼的眼神看向他時,李信哈哈大笑。

他被關起來,內斂久了。

陡然站起來,陡然胡作非為,陡然氣勢一放,那種無法無天、那種錚錚反骨,都讓人望之生畏!

還會更亂、更吵……總之是犯了罪,總之是死局,不妨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呢?

兩個死士在與李信對視時,忽然生了一身寒氣。他們看著對方子夜般發亮的眼睛,少年郎骨子裏那種瘋狂與無畏,那種敢想敢做的風格,讓每個守規矩的人格格不入,格格不入,又很懼怕。怕對方不走尋常路,怕對方拚死一搏,給所有人來個屠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