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遊 9.0.1102(1 / 3)

三郎李曄見到了從雷澤快馬加鞭趕回來的軍校。李信怕尋常書函說不清楚, 還專程讓軍校跑一趟, 並帶回了書信。軍校複述長官命令, 李曄看到信函果然是他二哥龍飛鳳舞般洋洋灑灑的字跡, 方確認果真是李信說的時候到了。

李二郎早就跟他說過, 在海寇之戰將要收尾的時候, 讓他帶兵過去處理收尾事宜。李二郎說士兵疲憊, 需要些新鮮血液,李三郎帶些人手過來接應。李三郎質疑即使是收尾,那也是打仗。就算沒有他, 在二郎那裏也不是問題吧?然他二哥當時忙著跟舞陽翁主道別,根本沒來得及回答他的質疑。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李三郎怎麼想, 都覺得二哥這是在給他分軍功。

他一直沒理解二哥這麼做的用意——憐愛他?

李曄一身惡寒, 當聽到了趕回來的軍校也這麼說,三郎當即心情複雜。他出了一會兒神:二哥是真的在把屬於自己的大好前程分他一半?二哥待他這麼好……二哥自己身後還有一堆破事沒處理完, 他尚且旁觀, 二哥對他卻掏心掏肺……

李曄產生了難得的愧疚感。

他正愧疚著, 貼身侍女幾乎是飛一般從院外跑了進來, 腳步聲驚擾了李三郎與軍校的談話。李曄眉皺成山, 不悅地看向進來的侍女。侍女也知道三郎在忙正事, 每日會稽戰後發展的大小事務長輩全交到他和幾位郎君手裏,三郎天天焦頭爛額。然現在她要通報的事也很著急啊,“郎君, 舞陽翁主派人, 說讓你過去一趟,她有話問你呢。”

李曄:“……”

他原本和舞陽翁主有些交情,但自從李二郎認回來後,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李曄已經自動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變得和舞陽翁主沒什麼交情了。但是他一聽到“舞陽翁主”這幾個字,就不禁心頭一凜。

侍女望他一眼,“似乎是那個金瓶兒的事,被翁主發現了。”

李曄茫然了少許時間:“……”

金瓶兒,就是他當日給二哥找的與舞陽翁主麵孔相似的少女。他還抱著僥幸心留了一段時間呢,但已經送走了啊。翁主怎麼又知道了?

軍校看三郎有事忙碌,又是翁主找,反正李二郎交代他的事他已經跟三郎稟報完了,當即拱手告辭。李三郎神色從容地送走軍校,回頭抓著侍女的手就急急問,“翁主怎麼知道的?不是送那個瓶兒出城了麼?這都能找到?翁主這醋吃的,是不是太遠了點?”

侍女:“……”

她心想:您方才在軍校那裏裝得那麼淡定,婢還以為您真的一點都不著急呢。

侍女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李曄當即換身衣袍出門,去看看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畢竟翁主親自尋他,這樣的事可實在不多見。他在自家院門口見到了翁主身邊的幾位侍女,最前方的那一位向他行禮行得不情不願。且在李曄客氣詢問到底什麼事的時候,那侍女撇過了臉,當做沒聽到。

恰是頭頂一聲鷹唳,從上到下疾馳。李三郎一抬頭,便看到一個黑影當空罩下,仿若聽到翅膀與氣流摩擦的聲音。那鷹疾來,長喙對著他,眼睛明銳……李曄心頭一緊,慌忙躲開,躲得趔趄無比,但好歹躲過了鷹的利爪一抓。

一片混亂,李三郎聽到那先前不理會他的侍女一聲輕笑,叫一聲,“大鷹,你乖一點,別傷人。”

聽到她聲音,李三郎這才隱約想起這位侍女的名字叫碧璽。舞陽翁主身邊的侍女都是綠字輩,青竹碧璽常磬薄綠什麼的……

又是侍女的製止聲,又是鷹叫聲,李三郎狼狽地抹把臉,喃喃自語,“這養的,一個個,都是菩薩啊……”

誰都得罪不起。

當李曄在中途,聽那位板著臉不理他的侍女在他即將走錯路時提醒說是去二郎院子不是翁主院子時,李曄就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二哥人不在,院子裏的仆從平時也不出來招人,翁主待在那裏,可不是有事麼?他到了李二郎的院子,被碧璽領過去。他隔著蔥蔥綠綠的灌木,看到廊下女孩兒玉容雪顏。

身邊侍女叢立,聞蟬坐在廊下榻上,盯著跪在下方的女孩兒,不緊不慢地審問她。她語調輕輕柔柔,也不急切,但她這般架勢,早嚇得金瓶兒魂飛魄散。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原本已經走了,他們又叫我回來伺候二郎……”

“誰最開始領你過來的?讓你回來的,是我表哥……是我二表哥身邊的人嗎?”

聞蟬伸手一指,院子裏已經跪了一地的仆從,蓋是李二郎院子裏留著伺候的人。眾人瑟瑟發抖,懇求地望著那個與翁主長得相似的麵孔,望她心善,別隨便指認自己。

金瓶兒哪裏認得出?她統共就沒在李二郎身邊待過一日啊。

馬車再把她接回來說讓她伺候李二郎的時候,她心中何等驚喜,以為自己的好日子終於到了。她也知道自己與李二郎的心上人長得相似,李二郎或許是要拿她當替身……然她出身苦楚,做替身做得心甘情願。何況李二郎那樣的英武不凡……

然這些,當她看到舞陽翁主時,就如一盆冰水當頭傾下。

日光葳蕤,廊簷古拙,大鷹在空中一圈圈徘徊,金瓶兒怯生生抬眼,羨慕又自卑地看向那跽坐於方榻上的年少女孩兒。確實容貌相似,□□也都是嬌嬌弱弱的。金瓶兒初聽自己與一介翁主相似,還存著心喜之意。然當她看到正主,卻不敢這麼想了——舞陽翁主美麗得如皓山清露,氣質高渺出塵。

那是雲間月,天上雪。

出入皆有仆從,往來前呼後擁。

而她隻是地上的泥。

舞陽翁主精致無比,她頂多隻是一個贗品。

金瓶兒跪在地上,又開始小聲哭泣了。

聞蟬:“……”

她不禁轉頭問青竹,“難道我整天就是這麼對你們的麼?有事沒事就被嚇哭,掉眼淚?”

青竹寬慰她:“不是的。您隻在有目的時才哭,哭都是騙人的,當不得真。”

身邊侍女們全在忍笑,聞蟬哀怨地看她們一眼,這才看到碧璽領來了李三郎。她這位三表哥站在樺樹後看她審人看了半天,到這會兒對上她含怒的目光,才走出去致歉。

金瓶兒眼淚如金豆子般滾落,紅著眼睛眼睫顫抖,“郎君……”

那淒婉的嬌聲,聽得李三郎頭皮發麻。

他跟聞蟬解釋,“早日二哥走的時候,幾個月前,我已經將人送走了。定是府上有人起了壞心思,又把人接回來。我事情比較多比較忙,沒注意到這種事。這事不勞翁主操心,我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背後的人找出來給翁主賠罪。”

聞蟬哼一聲,仍然冷若冰霜地看著他:“你給我二表哥找女人!還比著我找!你什麼意思?我要跟姑父告狀!”

李曄:“……翁主,別啊……”

聞蟬與李三郎一番扯呼,到最後,李三郎答應把背後主使找出來,親自來給翁主磕頭,並送不少禮物給翁主賠禮道歉,還要自關禁閉數月,不得再出門生事。針對金瓶兒,李三郎態度堅決,他一定會趕緊把這個女郎送走,保證一生都不出現在翁主眼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