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遊 0.0.1105(1 / 3)

上午的時候, 天有些陰。李信想去高地看看地勢氣候, 研究下海寇可能會有的反擊戰。半道上碰到在侍衛牽領下玩水撿貝殼的舞陽翁主, 李信站在不遠處, 旁觀了半天。看潮水一陣陣起落, 幾個女孩兒蹲在地上玩耍, 而聞蟬走到哪裏, 年輕俊俏的護衛們就跟到哪裏。

他的心上人不把俊俏護衛當男人看,這是貴族女郎的通病。然而李信當啊!

李信暗地裏嫉妒了半天後,走過去, 故作隨意地問了問聞蟬的日程,再隨便提了提自己的日程。聞蟬琢磨著似乎不會給表哥添亂,再在表哥的邀請下, 她就痛快被李信領走了。當然, 侍女們和護衛們也盡職盡責地跟上。不過他們遠遠吊在後頭,不去打擾翁主與李二郎。

李信帶著聞蟬爬坑坑窪窪的高地, 山林陡峭嶙峋, 水擊拍岸, 不時聽到下方水的嘩嘩聲。在一重重綠林中行走, 聞蟬被李信拽著手, 卻還努力從懷中掏東西給他, “表哥,你累不累?歇一歇吧?”

李信奇怪她體力怎麼這樣差了?他尤記得聞蟬以前跟他滿會稽地晃悠時,一點兒都沒有疲態。才短短幾年, 她連山路都爬不上了?

李信停下步子, 想看看聞蟬這幾年發生了什麼事。然後他懷中被塞了一盒冰涼的東西,一看到熟悉的物件,李信臉刷地黑了。聞蟬猶自未覺,喜滋滋道,“表哥,你擦擦汗,塗塗藥膏吧。”

李信:“……嗬嗬。”

原來她要歇息,不是因為她累了,而是要他塗什麼藥膏?

哦,這什麼“雪肌膏”。如有可能,李信想要遠遠丟掉啊。

這大白天的,後麵還有一堆吭吭哧哧爬山的侍女護衛跟著……李信臉黑黑的,“不塗!”

聞蟬:“表哥……”

李信:“煩死了!”

聞蟬:“白天太陽這麼大,你走這麼多的路,出了汗,要擦擦,再補補……”

李信:“睜大你的眼睛看看!哪裏有太陽!我哪裏有出汗!你再說什麼‘補妝’的話我就不管你了!”

聞蟬:“……”

少年郎君威脅她:“把你丟去山林裏喂虎!”看她要張口說話,又欲蓋彌彰般加了一句,“我心如鐵石,別以為我做不出來!”

聞蟬沒被紙老虎似的二表哥嚇住,她凝視著他棱角分明的麵孔,看他神采如飛。她喜歡極了他這種充滿棱角的男人氣概,但是他臉變白了,確實是她的功勞啊。聞蟬勇敢地往前走,手中還端著李信砸過來的藥膏。她心想表哥比較幼稚,我再哄一哄他肯定就屈服啦。

李二郎在聞蟬眼中十分的幼稚。

這句評價,若讓整日與李信廝混的一幹將士們聽到,得被嚇哭——辣手狠毒什麼的,才該是李二郎應有的評價吧?

“表哥……”山林中,女郎婉轉如鶯的喊聲緊跟其後。

少年郎君自我詢問:我到底為什麼非要把她帶過來?她是不是不把我打造成小白臉不甘心?

是的,李信已經有這種認知了。

聞蟬以前沒這個覺悟,她嫌棄他的麵貌不類她的審美,她就愛溫潤儒雅那一掛。李信長得太像壞人,太過邪魅狷狂,聞蟬從來就對他的麵孔免疫。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現在嚐到把人美白的樂趣所在了……李信後悔早些時候在此事上的投降。

然而他又能拿她怎麼辦呢?

其實要真對付聞蟬,李信還是有辦法的。他冷寒起來,氣勢拔起來,十個聞蟬加起來,也要被他嚇哭。但是他自是舍不得那般對付聞蟬,他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讓聞蟬不害怕他……而且怎麼說呢。以前聞蟬從不纏他的。

聞蟬是很自得其樂的一個人。她不為任何人任何事所動,她不染塵埃,她自由自在、自我沉浸的樣子,讓李信最為心動。

總是他纏著她。他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百般逗著她,把自己的優點在她麵前放大,讓她眼中看到他,讓她的目光移向他跟著他走。

聞蟬以前從來沒主動跟他怎樣過。既有她習慣被人追捧的原因,也有她自身性格的緣故。他們能走到這一步,靠的完全是李信的自我爭取。

李信總患得患失,怕她不夠喜歡他,怕她和他這麼久還是不染紅塵、還是可以說走就走……聞蟬好不容易有點兒追隨他的樣子,李信心中雀躍萬分,小心哄著捧著,就怕不小心嚇走了她。

現在李信耐心地引著聞蟬多來關心關心自己,她追著他要他塗什麼胭脂,李信心裏其實爽得很。

這對表兄妹在山林間一追一趕地玩耍,李信走得也不快,偶爾還要停下來等等聞蟬,拉她一把。他到最後也沒塗她那個藥膏,聞蟬正蹙著眉,想別的法子。李信目中噙笑,想看她又要怎樣。

驀然間,山地間響起馬蹄聲。李信走在前方一山石旁,耐心地等著提著裙裾小心翼翼跳躍的女孩兒。馬蹄聲從聞蟬的身後響起,越來越近。聞蟬愕然回頭去看,李信眸子驟縮——“急報!”

少年少女看到幾匹馬從下衝了上來,幾名騎士躍馬而下,跑向他們。

他們高喊道:“二郎!下麵有軍情!快快下山!”

聞蟬本能地追隨著他們的目光,去看她身後幾步外的表哥。李信身子繃如弦,聞蟬一下子察覺到他氣勢的驟冷驟銳。他像突然變了個人,之前帶著一臉壞蛋笑等她,這會兒他眸子黑沉沉的,一望無底。

少年郎君身形高瘦,並不魁梧。他站在天地山林間,其實是沒什麼優勢的。可他沒什麼表情的樣子,眸子幽幽靜靜看著靠近的騎士的樣子,所有人都心中發寒。

步子都不禁軟了下,在他麵前低下頭顱去。

幾個騎士疾步到李信身邊,說了些話。隔著幾步的距離,聞蟬大約聽到他們說什麼“海寇來襲”“軍令如山”之類的字眼。

李信表情淡淡地聽著,他眸子太靜太黑,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在眾人緊張焦急中,等的時間十分漫長,李信頷首,“好,下山。”

李信的目光看向聞蟬,聲音平靜,“今天就到這裏,你先下山,我和他們邊走邊說。”

聞蟬驚愕看他,看他與她說話的態度如此公事公辦。

李信待她,向來是就算十二萬分的狠,他也要折一半後再折一半……

聞蟬忽然間明白了什麼。她看著他身邊包圍著的數名騎士,咬下唇後,點下頭。她和他尚有幾步的距離,但聞蟬也不過去了,她轉身就走……而就是這轉身就走的片刻時間,身後騎士們也不給她!

身後冷風向她襲來。

同時間,李信身邊圍著的幾名騎士也一起動手。

一名騎士縱向那下方的舞陽翁主,其餘人皆不敢大意,包圍著李二郎,便拉開陣勢動起了手。虎騰龍翔,掌風聲聲震耳。

李信怒喝一聲:“羅木!”

最先動手的騎士,正是羅木。其餘人去圍攻李二郎,他則直接向舞陽翁主動手。聽到身後少年的厲喝聲,他也絲毫不滯,身形如電般攻向轉過身去的那個年輕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