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兒!”
尖叫聲與哭喊聲四起,我還沒弄明白狀況,便被婢女往後頭帶了過去,她語氣緊張地道:“少夫人請回避!夫人要您先回新房稍作歇息!還請少夫人莫要擔心,大少爺他福大命大,鐵定沒事的!”
她邊說邊緊抓住我的手,仿佛怕我會害怕擔憂似的,卻未料我這表現卻是異於常人的淡定,手放輕鬆也就任由她拉著帶到新房門口,見我也沒多說什麼,她領我入了喜房後便沒再多囉嗦,是自行退了出去。
我一聽見那掩門聲,便立即把蓋頭掀起,尚來不及多呼吸口新鮮空氣,是忙卷起衣袖,衝向那貼著雙喜大字的窗牖邊,滿懷希望的推開薄薄窗子往外頭張望,卻被正下方那一池碧清湖水弄得失望透頂,轉念一想,我提起裙?幹脆往門口奔去,又被那突如逼近的腳步聲嚇得心頭一驚,急忙倒退回喜床邊。伸手整了整衣裳,匆匆蓋好蓋頭,我這才剛坐好門便敞開了,透著紅蓋頭,迎麵步過來的乃是三雙鞋,其中有兩雙我是認得的,分屬於新郎倌及老長輩,至於那另一雙,眼瞧那粉色裙?搖曳,隱隱露出下方那對尖尖小小的錦繡鞋頭,布上描有幾朵睡蓮,與幾片荷葉連迭雜錯,作工倒也算小巧精細,完全屬小少女品味沒錯。
惟讓人困惑的是,這眼下怎會是她與長輩BOSS一同攙扶軟腳新郎倌來我這喜房呢?想來她身分必定特殊,不免讓人好奇其究竟是什麼來頭。
“……卿兒身子不爽,鴛鴦白玉杯且意思意思盛起,至於裏頭的酒你倆則不必喝了。”
在我耳裏聽來,這長輩BOSS語調有種說不出的扭捏,頗讓人覺得真正不爽的應當為她老人家才是。
感覺寬大的喜床一陣震動,原來是軟腳新郎倌坐到我身側來了,隻見他身子略有傾斜,導致黑色的新郎倌服泛起了層層皺折,他人就這樣軟趴趴地倚靠在另一頭的床梁上,使我完全可以想像得出這家夥有多病弱。
偷偷打量起他的同時,我已是取了一隻鴛鴦白玉杯,那腳上乃是綰一道紅絲同心結,與另一頭軟腳新郎倌手中那隻相連,象征著夫妻永結同心,一世難舍難分,情絲牢牢穩固。
一聽不必喝這交杯合巹酒,遞回了酒盞,我那本繃緊的身子也稍作放鬆了一些,此時又聽那長輩BOSS開口道:“……至於你,本應當要入淨房沐浴更衣的,可你初來乍到,我是怎麼想還是怎麼不踏實,今兒個索性委屈一些合衣睡了吧。”
我是愣了好半天,才明白她指的‘你’乃我本人的意思,而她老人家也沒等我應聲,是隨口說了句早點歇息,便由著小少女的攙扶,轉身離去了。這門一關,一時之間,寢房內了無人聲,靜得懾人,唯聞風從窗扇角爬入,擰著燭火曳動,響起細碎地劈啪聲。
我一隻手緊攥著喜帕,另一隻手卻悄悄往寬廣紅袖裏頭縮了回去,找著了早藏匿好的一根發簪,以尖銳處對外,死死緊握,屏息等待著,伺機而動。
此時床褥又是晃了一晃,斜眼瞟了過去,軟腳新郎倌這時突然站起身來,往前走到桌子那頭後又頓了頓,也不知是想起什麼竟又折返回來,他一步一步地踱到我跟前,手觸及我紅巾一角,似欲掀起,卻是打住不動。
感覺有高大陰影籠罩在我上方,我正不明就裏,哪知那家夥竟倏地彎下腰身子前傾,整顆腦袋猝不及防鑽進我蓋頭之中!
“啊——!”
我鼻梁被他一個頭垂攻擊撞個正著,是痛得驚叫出聲,立馬飆淚,身子都往後倒栽到床上,下意識忙拿著喜帕捂上鼻間,便感有黏稠濕意正源源不斷地流泄而出。
“小娘子?”
麵上紅巾被整個撩起,刹那間光源映入,視線刺眼而模糊,迫得我瞇起眼,才得而看清正撐於我上方處俯視著我的鐵頭功男真麵目。待那眼前輪廓漸漸清晰,我心頭卻是不由一震,瞳孔疾縮。
怨懟竄升,勁頭發狠,我挺起身,手中發簪如寶刀出鞘,鋒光一旋,欲直搗眼前瘋子的心口處,卻沒料到他整個人忽地跳起,緊接著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似的,自顧自往桌子那頭跑去,即歡騰無比地挪好板凳坐下,拍著手大笑:“哇!餓了一整天,終於可以開飯囉!掀完小娘子頭蓋後,把小娘子壓倒在床上,讓小娘子流血就可以開飯囉!”
手勁一鬆,簪子哐啷落地,我坐在喜床那頭,無暇顧忌鼻血仍在溢出,是完完全全看傻了眼。隻瞧他兩頰腮棒子滿滿鼓起,拾起兩對雞翅膀在空中翩翩揮舞著,衝著我滿嘴油膩,含糊道:“小娘子,肉好吃呢,不來吃嗎?”
見我沒有任何反應,似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大塊肉,他用袖抹了把嘴角,兩手緩緩捧起一隻熱騰騰雞腿便如同獻寶般朝我奉上,那指尖滿是熠熠油光,“這油雞腿擱在以前我是最愛吃了!可聽爹爹說,既然有小娘子了就該把最好的通通都留給小娘子,隻要小娘子一開心,當相公的也會跟著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