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雞啼鳥囀,我尚未徹底轉醒,便被一股涼風沁得渾身打起寒顫。
蜷曲起身子,我探手隻想把被子蓋得緊實一些,怎料這東拉一點西邊便漏了風,照理來說,這被子應當沒那麼短才是,我隻想著把自己悶個完全,卻是怎樣也拽不著,隻抓得一把空。
警覺性地睜開眼,你媽果然又被那殺千刀的給整了!眼瞧那被褥整整齊齊地疊放於我腳邊,而在我腰際上取而代之的則是周楚卿的枕頭,他大概是真認為隻要把肚子蓋好,便不會讓人感冒著涼。
手拿枕頭一個反射便往床下那頭擲扔,正要張嘴大罵,卻發現周楚卿早出去了,喚來碧花一問,竟是道咱們大少爺一大清早心血來潮就是繞去鮮少踏進的書房,捧了筆墨紙硯後便又樂乎乎地往外頭衝去,說是要去找府裏讀過很多書的人。
“少夫人且放寬心,奴婢自是有派人看好大少爺的,”碧花邊替我梳洗打點邊微笑,依舊是那和婉氣質,可我明白這家夥後頭一定還有戲,腦袋正想著,下一刻立馬被料中了,碧花一臉熱絡笑道:“更何況還有夫人在上頭盯著呢,說到夫人,方才還特地跟奴婢囑咐要請您等會兒陪她用早膳,說是要親自告訴您周府裏的一些規矩。夫人可是咱們府裏出了名的疼兒媳的,指不定會好好賞賜您一番呢。”
我默默斜過眼瞅著她,她正仔細替我別了對金絲耳環,似對我的打量渾然未覺,口中仍在碎叨著:“其實昨兒個晚膳時夫人便念叨起您了,無奈身子骨不適,可如今歇息一日也是好多了,今天想必定會跟少夫人好好聊聊的。”
我想,這碧花心眼鐵定是奈米等級的,拜她的碎嘴所賜,我在老夫人心裏根本是完完整整被黑了一把,至於為何我會如此了悟,以光等著瞻仰她老人家麵容就足足耗了一個半時辰這點即可完美佐證。
此時我跪在廳前,正輕敲著微微發麻的膝蓋,忽視早已沒知覺的小腿,揚起頭張望了一會兒,這才瞧見老夫人身影從內室珠簾後頭悠悠走來,步步生蓮,隻差沒學觀音姐姐來個含笑拈花狀。
碧花攙扶她緩緩坐上扶椅,遞上了盅茶後,隻見BOSS手托著茶盞,拾起蓋子埋頭嗅了好一會兒茶香後,這才一副想到我的樣子,瞪著我驚聲道:“敏敏你這是做什麼!還不趕緊起來?”
我俯首做了個謝禮後,眼見身旁看戲的丫頭都沒有要扶我的意思,是努力兩手撐地讓自己安穩站起,低著頭恭敬喚了一聲:“夫人。”
老夫人嘴角帶笑,“你叫我夫人?難不成忘記自己已嫁進我周家,還把自己當成顧家千金?媳婦可是這樣當的?”
聽這話中帶刺的,我也隻好認命再度跪下,語調溫順道:“娘,是媳婦錯了,忘了周府的規矩,還請娘原諒。”
其實說實在,一大早在那邊跪著又沒吃東西,我這頭腦袋已經開始犯暈了起來,是連在心裏咒罵的力氣也無,隻想著趕快結束這回合。
老夫人冷哼了一句:“這顧家是怎麼教的……”刷一下便站起了身子。
大概是聽我這口氣軟糯,再加上她老人家肚子也餓了,隨便對著我又念了幾句後,這下可終於開飯了。
我手捧著碗筷,吃得很戰戰兢兢,也不敢隨意夾菜,就聽老夫人慢悠悠道:“喲,看來,咱們大廚房的菜還是比我這桌的香,媳婦兒嘴也真夠挑,竟喜歡吃那些粗糠的,真教人款待不起。”
我聞言默默放下筷子,麵無表情道:“娘,媳婦沒有那個意思。”
她轉過頭瞪向我來,“誰叫你回嘴啦?真以為我在跟你說話?”
原來周家母子都有自言自語的毛病。我低下頭繼續扒飯,夾菜也夾得勤了一些,又聽她大聲道:“有些人喔,吃飯隻顧著自己吃,都忘了要伺候長輩,把長輩當……”
我沒等她把話說完,就夾了一大塊魚肉到她老人家碗裏,眼瞧她又要張嘴,我率先道:“娘,這刺都幫您挑好了,可是吃飯說話,還是容易噎著的。”
老夫人這下終於肯噤聲,隻那臉色還是不悅。
這讓我非常無奈。
老夫人飯後又捧了一盞茶,淺嚐了幾口後,才道:“你好歹也算我周家人了,按規矩也是要開祠堂、入族譜的,等過幾日好日子時就好著手辦一辦,免得日子一拖,也不成吉利。”
我低低應了一聲,正想著是否已到了翹頭好時機,老夫人蕭氏是突然開口問了,“……你可知我的閨名?”
我被這問題弄得登時一愣,啥?這神馬莫名其妙問題?先前看的史書上也隻稱呼老夫人為蕭氏而已,我怎麼可能會知道他老人家閨名?
見我支吾個半天答不出來,老夫人神情一下就冷了,嗓子也拔高了起來,“想不道堂堂媳婦竟不知道自己婆婆名字!果真是好家教!好一個端莊賢淑!”
深知災禍臨頭,我急忙下跪,可老夫人一副就是逮到機會發作的威風樣,唇角掩不住得意,“哼,今日非得好好教教你我周家的規矩,否則出去外頭定丟人現眼!罰你去祠堂好生跪著!給我把周家曆代祖宗名字仔仔細細好好認一遍,沒叫你回來不準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