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酒到底是什麼時候藏的……
隻見洛子決把一酒甕往桌上大力一擱,一屁股坐在凳上,瞧我還愣在原地,他沒來由地就笑出聲來,也沒打算拿個碗具什麼的,甕一捧,仰頭就是豪邁大飲,等喝夠了抹了把嘴後,他頭一垂,身子就是不動,如此持續了好一會兒,叫人不明白他究竟是喝醉了,還是純粹隻是在低頭發呆。
眼瞧此景,我頗不放心地朝他湊近,他這當口卻是動了,突然哼笑道:“……你剛才竟然走神了,”耳聞他嗓子語調還算平穩,看來是還沒喝醉,“被我這樣十指緊扣牽著,卻還是給我走神了。”
“你這人到底是……”他話到這裏猛然抬頭,兩眼一瞇,緊緊盯著我,是歪著頭低聲問:“又在想誰了?”
心頭一驚,也不知是否真為錯覺,還是整個房間太過昏暗的緣故,我總覺得眼前洛子決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尖銳狠戾,似有什麼情緒快壓抑不住,逼得人隻想迅速挪開視線。
我穩了穩心神,正想誠實回答我在想釹渚的事,豈料這家夥卻驀地笑出聲來,眼神瞥向一旁便道:“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聽,你還是別讓我知道好了,免得我耳膜光聽著就受傷,忍不住又想罵……”他自個兒話說到一半,是猛然深吐了一口長氣,手指關節近乎煩躁地連續叩了幾下桌子,再望向我時,已是收手握拳,神色倒是平靜了許多,語氣也正常了起來,“你還是先坐下來吧,就當我剛才什麼話都沒說。”
看我一臉狐疑地坐下,洛子決也沒再多解釋什麼,取了一旁裝茶用的瓷杯,卻是為我斟起酒來,“我必須老實說,咱們是真的得做做正經事了。”
“畢竟過了今晚,很多事就難以預料了,不用細猜,此時那酒宴應已亂成一團,想想還是待在廂房裏比較安全。”他把瓷杯遞向我,示意我伸手接過,嗓音驀地又壓低了幾分,“周楚為是真的來了,先不說此時身邊就帶了好一票殺人不眨眼的菁英,那外頭伺機隱動的兵儼然就是一副要攻城的模樣,看那樣子是鐵了心要不顧一切把釹渚帶走了,像我們這種閑雜人等,實在是沒必要跑去胡亂攪和,暫且能躲一時就是一時,”他言及此,沉吟半晌是建議道:“當然,如果你真的想要被亂刀砍死,等會兒一個勁地往酒宴衝回去就是……”他想了想,忽然又衝著我笑道:“話說回來,我還真沒試過被亂刀砍死的滋味呢,你等下考慮好若真想衝了,記得拉我一把,好讓我跟你一起去。”
這說的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啊……我腦袋跟不上他回路,看他抱起酒甕又灌了一口,我是忍不住皺起眉頭:“我才不想要被亂刀砍死。”
“那你究竟想要個怎樣的死法?不如趁著這最後機會來說說看吧?”洛子決酒是越喝越樂,一口接著一口地猛灌,也不怕被嗆著似地。此時他又抹了一把嘴,目光落在我手裏分毫未動的瓷杯,是一臉嗔怪地道:“小母兒你也喝一些嘛,我這都特定倒給你了你還不喝,小心我等下喝昏了就直接把你這杯給奪了,看你接下來該怎麼辦……”
眼瞧滿滿一大酒壇子快被他喝個見底,我是連忙擱下那瓷杯,好把他懷裏的甕一把搶去,看他這般胡鬧,我已經有點生氣了,“你現在這是在幹什麼!哪有人像你這樣喝酒的?”
他聞言卻是大笑了起來,仿佛我說了什麼笑話一樣,“小母兒你這是在明知故問啊!”我覺得他真的喝醉了,麵上已是赤紅紅地一片,他看我兩手抵上那封口,也沒急著來搶,反倒抓起我放在一旁的瓷杯,是再度一飲而盡,打了個酒嗝後,眼盯著我就是搖頭晃腦地傻笑道:“你且莫忘了,當初這餿主意還是你想的,說什麼把你灌醉還是弄昏都可以的……你想這種事我怎麼可能舍得做嘛……哈哈而且你瞧,我這不就把你這身子給灌醉了嗎?不過你這肉身酒量也太差了些,怎麼才喝個幾口我頭就暈成這樣……”
我瞧他手摀著頭,嘴裏胡言亂語的,看酒喝完了,這便搖搖晃晃地走向其他甕前,似是想一次把剩下那幾壇都提到桌子上放,可他兩手用力幾番嚐試了好一會兒,發現竟施不上力後,索性兩腿一盤,他幹脆就直接坐在地板上了,隻見他腰身一斜,手一拉,是把酒壇子拖到自己近側,我原本以為他又要接著喝下去,卻未料他把封蓋拍開之後,乃是垂下頭,眼盯著那甕口直瞧,仿佛在觀察什麼似的,還瞇起左眼微斜過臉去探看,就這樣靜靜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又不對了,自個兒突然發出嗬一聲,竟是想把整張臉都往酒甕裏埋去!
見此情形,我是一個箭步衝過去把他整個人拉起,好不容易把他扶正了,卻見他一直左搖右晃地站不穩,手也隻得先搭在他胳膊上,此時隻想著要把他往床上攙扶去,怎料卻聽他突然開口說話了,“……你到底是想要我上你,還是你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