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嘿嘿笑了兩聲,忽然跪膝起身,牽動的手撩腳銬發出喀搭喀搭的聲響。
在一旁待命的獄吏趕緊一刀向前,卻被言梧聿的手給止了動作。
範冥“哼”了一聲,目光遙遙望向東北方、也就是汀蘭宮的方向。
薄唇輕啟,洪亮的嗓夾雜著甚是輕藐的口吻∶“你們絕對會後悔,相信這個┅┅”他的手慵懶抬起,指間直指麵無表情的言梧聿,“人麵獸心的混帳。”
在場的人無不屏住氣息,數百道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範冥指尖遙指處。
半晌,言梧聿竟然浮現一抹深不可測的淡笑,他下了台階,走到範冥麵前。
“話說完了?”他伸出手,輕輕抓住範冥的下巴,任憑火色的鮮血沿著他的指尖滾落。
“是啊。”範冥甩開臉,表情甚是不屑。
言梧聿無奈的搖首歎氣,嘀咕了些什麼後,走回台上伸手取出斬符扔下。
刑官瞥了一眼躺在滾滾黃沙中的斬符,嘿嘿嘿的冷笑,扛著斬刀跨步走近範冥。
範冥繼續望向汀蘭宮的方向,臉上一派輕鬆,準備從容就死。
刑官抓住他的後頸蠻橫地往下一推,範冥順勢跪倒在黃土之上。刑官調整好斬刀的姿勢,站穩腳步。
斬刀一提,接著下斬。
忽然間狂風暴起,卷起滾滾塵土,登時廣場內一片渾濁,濃厚的沙塵蒙蔽眾人視線。
正當所有人用袖口遮擋突然刮起的黃沙時,有道黑影從旁竄出,一手撈起一派從容的範冥,另手則是扔下一個身型打扮與範冥相似的男子,和一個和範冥一模一樣的頭顱。
待到沙塵盡去,隻見廣場內鮮血四濺,中央倒著一具缺了頭顱的軀體,斬落的頭顱仍在黃土上滾動,最後在刑官的腳邊停下。
握著斬刀的刑官則是一臉愕然,眼光掃視著自己手中的斬刀,亮恍恍的刀身布滿火紅色的血跡。
他撓著光禿禿的腦袋,自問道∶老子什麼時候斬了這廝啦?
廣場登時一陣喧鬧,甫才那陣狂風夾帶的沙塵遮蔽了視線,如今罪犯竟已人頭落地,眾人不禁有種悵然若失之感。
言梧聿開口令人禁聲,自己則是眯起眼,瞅著眼下的情況。
他心知現在倒在中央屍首分離的人肯定不是範冥,他也無心去追究。
看你能逃到哪去罷,以千麵公子的實力,要花多少時間才能重回京城,與自己交鋒呢?
他在內心曬笑∶有個這樣的對手,往後的日子豈不更加有趣?
言梧聿垂下臉,額間落下幾綹發絲,淡黃色的眸子閃過一絲陰戾。
幾個獄吏不免起了疑心,紛紛交頭私語。那陣暴風來的也太是時候,而且怎麼會在狂風止沙塵散後便人頭落地?
他們望著前方那攤鮮血及屍體頭顱後,派出一人向言梧聿訴說他們內心的疑慮。
聽罷,言梧聿卻隻是搖了搖首,“處刑完畢”四字在靜的詭異的廣場中央如同秋風般瑟瑟作響,寒意進逼,竟令在場的人皆瑟縮起肩頭。
他說罷,便騰開衣袖,領著一幹獄吏離開廣場。
城樓上,隻見橫七八豎倒了一堆衛兵,武器也是散亂了一地。
男子放下背上的範冥,接著跪下身對他恭敬一拜。
“你倒是沒忘了我的救命之恩。”範冥拍了拍肩上的灰塵,遂發出清脆的笑聲。
他低下身子,手指從破碎的袖口探出,輕輕架起那人的下頷。
一雙如同天空澄澈的淡藍眸子,有些慌亂的看向在他麵首的男子。隨即他又鎮定下心,將目光收回,並舉手撥開範冥,“一命還一命,尉遲豐從此與範大人互不相欠。”
“是麼?”
範冥興致盎然的瞅著尉遲豐,尉遲豐似乎有些心虛,垂下首不再與他對望。
“如果你還想知道我妹妹┅┅”
“她┅┅還好麼?”聞言自己心愛之人,尉遲豐慌張的抬起頭,卻看到範冥那張笑的詭譎的臉映入他眼簾。
範冥曬笑∶“什麼好不好,不就老老實實的待在湯州麼?隻是仍然呈現失憶狀態,六親不認,更何況是你這個地下情人呢?”
“您┅┅”
“想要擺脫我,除非你擺脫得了兒。”範冥指尖擦過尉遲豐顫抖的臉頰,發出了刺耳的冰冷笑聲。
“要是恢複記憶,說要尋你,到時候我可不保證┅┅”“我知道了!”
尉遲豐咬緊牙,艱難地吐出這三字。
範冥滿意的頷了頷首,走下城樓前伸手搭住了尉遲豐的肩頭,在他耳旁輕聲∶“宮內的事情就麻煩你了,還有未來的皇後娘娘┅┅”
尉遲豐皺緊眉頭,閉起雙眼聆聽這令他厭惡的嗓音。
“同樣身為癡情人,你是懂我的。你的木兒,和我的 ┅┅嗬嗬嗬嗬嗬嗬嗬┅┅”
消失在階梯下的範冥發出高傲的笑聲,傳遍整個空蕩蕩的城樓。
尉遲豐用力扯緊發絲,沿著牆麵無力的跪坐下來。
倏然從他的袖口竄出一條你油色的小蛇,對著他絲絲吐信。
尉遲豐輕輕的拍了拍小蛇的頭顱,硬是想要擠出笑容,語氣卻相對苦澀∶“抱歉,小月,要見到你主人恐怕還得等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