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遠遠看著笑語嫣然的潘雪盈突然感覺到了莫名的悵然。
潘雪盈似有還無,欲拒還迎的目光,讓他覺得異常的不自在。
這樣的目光,令他如坐針氈。怎麼了?
楊景跟宋別告了一聲歉,起身離席,獨自走向太和園深處。太和樓背側,在遠離燈火喧囂的地方,夜,終於恢複了原本的靜謐。
清涼的月色薄薄的彌散在樹梢花間,襲襲的晚風夾送來了淡淡的梨香。
楊景隨心的漫步在園林間,終於將胸中的鬱悶之氣一吐而出。可歎浮華如夢,富貴如塵。比起遠處的花天錦地,鼓樂升平,楊景覺得這裏的寧靜和緩才更讓人怡然舒暢。
太和園的江南風光,籠在夜色裏別有一番醉人滋味。波搖月影,細細碎。楊景踏著青石小路,沿水而下。轉了一個彎,突然看到不遠處,一個淩架在水麵上的望月亭中,有一主一仆兩個女子坐在石椅上觀景。因為天色太黑,看不清容貌,隻能看出一個是淡綠紗衣,窈窕身姿貴小姐的打扮,另一個年紀略小些,頭上紮著兩個丫環鬏。石桌還上橫放了一張古箏。
小丫頭托著臉,問,“小姐,你不在前麵看表演,跑到這個冷清的地方做什麼?”
那位小姐輕笑,“前麵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一群俗人為了爭個濁名而演的一場鬧戲。還不如這裏對月對影賞心悅目呢。”
小丫頭聲音裏透出著不以為然,“是是,他們都是俗人,偏偏隻有小姐你是天上仙子,不食人間煙火的。”
小姐想是十分縱容這個丫環的,聽了她的話也不惱,“你這個小丫頭,書沒學好,嘴卻練的這麼刁。你要嫌這裏太冷清,就自己回太和樓裏看熱鬧吧。”
丫頭搖頭,“那可不行,不能把主子一個人扔在這裏。出了事怎麼辦?”
小姐笑,“長公主府裏,還能出什麼事?再說真的出了事,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又能起什麼作用?”
“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剛剛皇上還請你一會兒也秦上一曲,為長公主賀壽呢。”
“嗬,他們安的是什麼心思,我也知道。可惜了。唉!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小姐的這一聲歎,仿如空穀幽蘭,淡淡清清,卻撩人心房。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楊景將這話在心中品讀了幾次,難到這位小姐,也是有心事之人?
小姐歎完,又將手撫在箏上。纖指輕動,琴弦叮咚作響。一串音符如行雲流水般,潺潺而起。聽不出是什麼曲子,仿佛隻是隨手拈來。自趣成音。
楊景暗歎了一聲好。如此佳音,當真配得上孤芳自賞。一時起興,也從腰間把隨身常帶的一隻玉簫取下。楊景的簫叫做“離人”,鋼骨玉身,既是蕭也是兵器。楊景用劍不用蕭,所以這不是他的兵器。“離人”是師父最心愛的東西。自從跟師父起,他就經常看到師父獨自一人,孤寂的吹簫,簫音淒迷哀婉。楊景想,師父的心中一定隱藏著一段痛苦的過往。師父的絕學是劍,不過他說,他曾經用自己的劍傷了一個最愛他的人,所以發誓從此不再用劍,而改把劍術融入了簫中。這一次,師父有急事離開,臨走前把“離人”贈與了楊景。他說從此也許再也用到它了。耳濡目染,楊景也擅吹簫。
箏聲如玉珠落盤。傾聽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