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四姑娘笑道:“方才這裏的掌櫃的來了,斥責五妹妹在他這裏借機生事騷擾他的客人,還說以後不準五妹妹再來翡翠樓。”

說起剛才肖遠的做派,四姑娘愈發有了興致。

“你不知道,那位肖掌櫃的,好生厲害。”四姑娘悄聲與酈南溪道:“他就直截了當的說五妹妹是專程來惹事的。不然的話,都是一家人,真要借個銀子,就算是堵路,為何不能在家裏堵,非要到他翡翠樓裏來鬧事?後來五妹妹每說一句辯解的話,都被他給堵了回去。最後她們沒辦法了隻能離開。”

酈南溪與莊氏笑道:“也幸好母親剛才沒有發火。”

五姑娘之所以敢這樣眾目睽睽之下行此事,必然是有了一定的把握。先前酈南溪最擔心的就是母親萬一動了怒和她們吵起來,反倒是得不償失。

可就她剛才瞧見的情形來看,母親生氣歸生氣,倒是沒有說話。

聽聞小女兒這樣說,莊氏不由得臉微微紅了紅,低聲道:“你爹叮囑我的話我還記得呢。剛才竹姐兒看著是在挽我胳膊,其實一直在掐我呢,生怕我不記得你爹說的話似的。”

說罷,她朝大女兒佯怒道:“你個臭丫頭。回頭看看我胳膊紫了沒。若真紫了,少不得要跟你算賬。”

四姑娘剛才經過了那緊張的一幕後,如今放下心來,也有心思開玩笑了,“我剛才用的力氣那麼小,母親非要冤枉我。我可是不依。回頭要找老太太討個公道。”

酈南溪見母親和姐姐都安好,終究是心裏一塊大石落了地。她也不去看甚麼手釧了,索性與母親一道陪著姐姐挑選玉鐲。

約莫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四姑娘總算是擇定了一個蓮花紋鑲金玉鐲。母女三人這便準備離去。

旁邊一名女侍剛剛進屋沒多久。

此刻酈南溪她們剛露出要走的意圖來,她就上前笑說道:“這樣好看的鐲子,不如配個好看的盒子來裝?是我們樓裏的工匠所造,很是不錯,且也花費不了多少銀子。”

莊氏初時沒有想過要用盒子來裝。不過聽聞是翡翠樓的工匠所做後有些動心,問道:“除了鐲子盒,可還有其他首飾盒?”

“都有。妝奩盒子,擱耳墜的,放簪子的,盡皆齊全。若太太想看,我給您拿來?隻是種類太多了些,若一個個拿著,怕是要看許久。”

莊氏原本就想要買個特別點的妝奩盒子,拿回江南去也好讓江南的太太們瞧瞧京城的手藝。她原想著是去往別的鋪子看看,卻沒料到如今翡翠樓就有賣。

想到之前在各個屋裏所看首飾皆是種類繁多,若一個個拿過來瞧當真要花費不少時候。而且匣子不比首飾那樣輕,來回拿著著實費勁。女侍們也要多花費不少力氣。

莊氏就與女侍道:“不用拿來了。你帶我過去看看吧。”說著就當先出了屋子。

四姑娘也想瞧一瞧,緊隨其後出了屋。

母親和姐姐都要去,酈南溪自然也要跟著。誰知她剛剛邁了一步就聽那女侍在原地喚她。

酈南溪駐足看她。

女侍快速的靠了過來悄悄與她說道:“掌櫃的請您上樓去,說是有要事相商。”

她說的又快又輕,若非是湊到了酈南溪的耳邊,那是斷然聽不到的。

酈南溪得了肖遠的相助,自然不會拒絕他一個小小的見麵要求。就揚聲與莊氏和四姑娘道:“娘,姐姐,你們先過去,我去看看手釧。”

莊氏和四姑娘不疑有他,叮囑了她幾句就由著她去了。

之前與酈南溪低語的女侍緊走幾步追上了她們母女二人,引了她們往擺設匣子的地方行。

酈南溪先是朝了放置手釧的屋子去,待行到盡頭,便獨自往直前她上過的那個樓梯走去。

到了樓梯口她才發現,其實樓梯下有人在守著,但凡有人想要上樓都會被看守人給攔阻住。但她走到樓梯旁的時候,那看守的女侍隻望了她一眼便又望向了一旁,就好似她不存在似的。

酈南溪想著許是得了肖遠的吩咐故而如此,就四顧看了看。見周圍無人留意,這才順梯而上。

來到先前的屋子外,她輕叩了下房門。不多時,肖遠將門打開,把她迎了進去。

屋裏依然還是他們三個。不同的是,屋裏的桌子上擺了一溜的首飾。各種色彩映在一起,十分奪目。

酈南溪邁步入屋的時候朝那些首飾望了一下,看著好似都是手釧。不過像是她剛才在放置手釧的屋子裏未曾見過的。

她心知這或許是樓裏鎮樓之寶,專程留下的特製品,尋常人等閑見不到買不著。故而隻看了那一眼後就趕忙收回了視線,繼續往前行去。

剛走到肖遠的身邊,酈南溪剛要開口詢問他有何事尋她,便見那高大男子立在桌邊朝她招了招手。

“過來。”重廷川語氣沉沉的說道。

他沒料到小丫頭一進來居然不尋他,竟是直接找肖遠去了。

酈南溪本也是因了肖遠而來,看他如此理所當然的在叫她,自然不想理會。

不過,如今隻有她們兩個,若她強行與他對峙,想必最終反倒是她落不得好去。

且剛才他那一番作為,終究也是存了點相幫的意思在。

酈南溪努力穩住自己的諸多情緒,走上前去朝他福了福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無波,說道:“多謝大人之前相助。”

她這禮行的十分工整,說話的語氣也十分誠懇帶有敬意。

酈南溪原本想著,這樣禮數周全了些他或許會幫忙尋了肖遠過來。

可是見了她這樣子,重廷川的神色反倒更為清冷了些。原本帶著淡淡笑意的唇角不自覺的就緊抿起來。

他輕輕點了下頭,道:“無妨。”

男子此刻的聲音有些冷淡。

酈南溪摸不準他現在是個什麼意思。轉念一想,似他這般的人,應當是極有權勢的。如今需得問妥當些才好,往後才好繞開了避免與他對峙。

“不知您是哪一位大人?”酈南溪有些遲疑的開了口。

她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意這個,也拿不準對方肯不肯告訴她,“往後遇到了也好知道您是誰。”

重廷川剛剛聽到她那恭敬的語氣就劍眉緊擰,不過在聽她說“往後遇到”,眉心就又舒展開來。

心情稍佳,重廷川望向常福。

常福隻當他是想讓自己說出實情,脫口而出道:“這是我們衛……”

才剛一個字出口,重廷川臉色一變,眸光瞬間冷冽如寒刃。

常福意識到錯了,再不敢多嘴。

重廷川朝肖遠看了過去。

肖遠眨了眨眼,溫和的笑著接了話:“……這是我們衛六爺。”

酈南溪眼簾低垂望著腳前三尺地,故而並未發現異狀。聽聞他們的話後,她默默地將“衛六爺”三個字記在了心裏。

她剛站起身來,就聽重廷川再次朝她說道:“過來看看。”

酈南溪看向肖遠剛才所在的方向,方才驚覺肖遠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屋子。而常福,也已經不見蹤影。

她隻能轉眸望向重廷川。

重廷川抬指點著桌子的某一處,與她說道:“你過來看看,這一個如何。”

酈南溪不明所以,緩步行了過去。這才發現對方指的是一個小巧精致的瑪瑙珊瑚聯袂手釧。

手釧很精細,是用紅色瑪瑙和紅珊瑚珠交錯著排列而成,每一顆珠子都雕成了榴花形狀,可愛到讓人愛不釋手。

酈南溪將它拿了起來,仔細看了半晌,淺笑道:“十分不錯。”又順口問道:“六爺莫不是在為親人挑選飾物?”

重廷川剛才在這些手釧裏,頭個看中的便是這小巧的一串。那一個個的榴花像是她的笑顏,可愛而又嬌媚。

他覺得這樣精致的小玩意兒戴在她的腕間,必然極其相稱。這便讓肖遠找人將她尋了來。

沒料到她也很喜歡。

如此甚好。

重廷川正思量著怎麼讓她收下這小東西,冷不防就聽到了酈南溪的問話。

他初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反問道:“親人?”

“嗯。”酈南溪思量著或許是他在為人挑手釧想要問問她的意見,說道:“不知對方是不是府上女眷?年紀幾何?”總得知道了對方的情況後才好幫人拿主意。

聽她這樣說,重廷川的唇角不由得揚起了個愉悅的弧度。

“嗯。正是要送給我家中女眷。至於年齡……”

他低笑著應了一句,看著女孩兒明媚的笑顏,將視線停駐在她澄澈的雙眸上,緩緩開了口。

“自是和你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