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靈隨後跟了進去坐在一旁,時不時的看一眼酈南溪,若有所思。
這時有丫鬟送了個油紙包過來,言明是公子要送給酈姑娘的。酈南溪就將東西接了去。
——油紙包裹的很好,裏麵的包子尚還有溫度。捏起來也鬆軟依舊。不過,裏麵的分量是一半。顯然是遵循了先前說好的“分吃”一事,他留了一半,其餘的依舊給她。
酈南溪沒料到莊明譽居然這樣一板一眼的照做了,頗有些哭笑不得。
小梁氏問是怎麼回事。
酈南溪倒也沒甚可隱瞞的,就將事情與小梁氏說了,末了還不忘與舅母玩笑道:“我說讓表哥給我一半,他就真的隻給了一半,一個都沒多一個也不少,忒的小氣。”
原先在山明寺的時候,她和舅母頗為熟稔,說話就很隨意自在。如今自是也如此。
小梁氏看酈南溪話語間透著親近,心下歡喜,側首與莊明心道:“你看看,明譽就喜歡和西西這樣鬧。”
莊明心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表妹可是誤會明譽了。他這並不是在與你玩笑,而是之前說定了,故而照著說定的來做而已。”
小梁氏聽著她語氣不太對勁,就欲多講幾句。
莊明心拉了拉小梁氏的衣袖,示意母親到屋裏說話。
小梁氏看了眼酈南溪,最終還是一步三回頭的跟了女兒而去。
她們進到內室後,曾文靈走到了酈南溪的身邊,挨著她坐了下來。
因了之前初初相見的那般境況,酈南溪對這位曾姑娘並無甚好感,看她過來了也隻淡淡一笑,並未多說甚麼,甚至於連個招呼的話語也沒有。
誰知曾文靈卻不氣不惱,反倒是比剛才初見時候要和善親近了些,神色中也沒了芥蒂或者警惕。
她笑眯眯的挽了酈南溪的手臂,笑問道:“酈七姑娘與莊公子的關係好似很好。”說罷,她又重新打量了酈南溪一回。
之前隻聽莊太太和嫂嫂說酈七姑娘出落的愈發標致了,京城裏怕是沒有能比得上這姑娘的相貌的,她還隻當是客氣一下。如今看到這嬌俏可人的女孩兒後,曾文靈也不得不承認,那話倒是真沒誇張。隻不過這姑娘的年齡好似比她們要小一些?
小一些也好。畢竟國公爺的年紀大了,定然看不上這樣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之前她隻留意到了相貌,竟是忘了年齡這一茬。
酈南溪聽出了曾文靈的熱情,疑惑的側首看了她一眼,十分客套的說道:“他是我表哥。自然很好。”
“我還以為你是和衛國公府親近的姑娘,之前未敢與你多說話,生怕唐突了你。”曾文靈笑著說道:“如今知曉並非如此,倒是我之前多心了。”
酈南溪不動聲色的看著她,並不接話。
她不急,曾文靈卻有些急了。
看看內室的門,知曉過不多久小梁氏和莊明心就要出來了,曾文靈隻能直截了當的切入正題,“聽聞之前酈家姐妹們去過國公府?不知當時到底是個怎樣的情形?重大太太如何?國公爺如何?”
說罷,曾文靈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空濛。
她怔忡的望向了遠方,似是在回憶甚麼,“……當初國公爺班師回朝的時候我遠遠的看過他一眼……”話說到一般,她忽地頓住,複又笑道:“酈妹妹莫要藏私了。當時你去了國公府是個怎樣的情形?不若與我說說。”
至此酈南溪已經幾乎可以肯定,這位曾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之前看似是對酈家感興趣,其實是想要通過酈家女孩兒的話來套出國公府的境況。
酈家和重家結親的事情,並未向外人說過。想必是從舅母那裏聽說的她們姐妹去過國公府的事情。
酈南溪斟酌了下,說道:“重大太太很和善,邀了我們一同用午膳。”旁的一個字兒也不肯多說了。
曾文靈等了半晌沒有聽到其他信息,有些失望。
她揪著手裏的帕子,低頭想了很久,俯身過去到酈南溪的耳邊,悄聲說道:“我給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跟我講講你家其他姐妹去國公府的具體情形,如何?”
對方既是急了,那她就更不急了。
酈南溪拿起旁邊幾案上的茶,靜等曾文靈當先開口。
內室裏,莊明心則是在苦勸自己的母親。
“……母親莫要糊塗,這事萬萬使不得。”莊明心道:“原先瞧著倒也罷了,如今看西西那相貌,著實太過出眾了些。若是嫁到咱們家,往後弟弟日日夜夜的隻念著她,不肯好好讀書怎麼辦?再說,西西的身板兒太細弱了些,怕是不好生養。”
相貌出眾,小梁氏倒是不介意,反倒喜歡的很。想想往後生個漂亮的孫子出來該多麼喜慶。不過不好生養就……
想當初她連生三個都是女兒。到了第四個孩子才得了莊明譽,如今也隻這一個寶貝兒子。他是家裏的一根獨苗,老爺和她就盼著兒子與兒媳多多的開枝散葉。如果不好生養就有些棘手。
不過,西西沒病沒災的,養一養不也就好了?
小梁氏正要開口,莊明心四處瞅瞅看周圍沒了旁人,就低聲與母親說道:“相公的上峰竇大人曾經見過明譽,很是欣賞他,前些天國子監同僚相聚的時候,竇大人還曾向相公問起過明譽。”
莊明心知道自己母親是個心眼兒直的,看她還不明白,隻能將聲音又壓低了點,“竇大人家有個姑娘與明譽年紀相仿。”
國子監隻有一位竇大人,那便是國子監祭酒。
小梁氏總算是有點明白過來,兒子許是撞上了一個姻緣。且這姻緣比和酈家結親更好。畢竟國子監祭酒是從四品,比起酈四老爺來品級要高,還是京官。
可對方的品貌如何還不知曉,這事兒讓她如何答應?
“晚些再說吧。”小梁氏不願再談,抬腳就要出門。
莊明心趕忙拉了母親一把,道:“女兒會坑自己弟弟?明譽可是被我們疼著長大的。若真是不好的姑娘,我會敢與他說?”
小梁氏思量了半晌,又斟酌了半晌,最終歎道:“容我再想一想。”
莊明心見母親終於鬆了口,心裏一塊大石落了地。
因了這一樁事,小梁氏再見到酈南溪的時候,到底不如先前那般熱情了。
酈南溪倒是無所謂。對她來說,舅母先前對她是太過熱絡,如今倒是剛剛好。是以依舊和小梁氏如以往一般閑聊著。
不過,等到莊氏來到之後 ,莊氏敏銳的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莊氏昨兒的時候還特意去信問了酈四老爺。之所以會問,也是看重這門姻緣,有心想要撮合撮合。若是老爺也不反對,她就與嫂嫂商議一番了。
哪知道不過短短的時間裏,原本熱忱的對方當先變了卦。
好在這些天經了許多事後,莊氏無需記起來酈四老爺的話,自己也很能控製些脾氣,不至於為了個沒有定下來的事情當眾發作。
但小梁氏讓她們母女過來,原本就存了相看的意思在。如今對方既然沒了這個意願,莊氏沒法在這裏繼續裝出和樂的樣子來。因此不過吃了一盞茶而已,莊氏就起身說道:“我想起了家中還有一些事情需得趕回去做,就不多叨擾了。”
小梁氏沒料到事情竟是變成了這樣,苦留一番。
莊氏卻是笑著與她說道:“今日是真的有事。這事兒本是我的不對。如今我先走一步,過幾日我再來拜訪兄長和嫂嫂。”
下一次再來的時候,卻是撇去了兒女的事情,單單隻論姑嫂情意了。
看著莊氏帶了女兒們遠走的身影,小梁氏忽地有些後悔起來。
莊明心寬慰道:“母親不必後悔。酈家自打酈大學士故去後已經大不如前。酈家到底不如竇家。”
小梁氏也不傻。夫君為官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她又怎會是個愚鈍人?
“你是不是為了你夫君的前程所以那麼想結這門親。”小梁氏覺得自己今日還是衝動了。再怎麼樣也不該將轉變表現的這樣明顯,落得個連個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她質問莊明心,“我是讓你幫忙留意下合適的人家,卻也沒見你說過旁人家的女兒,隻提了竇家這一個。莫不文燁在你麵前提了什麼?”
莊明心忙道:“母親可是誤會我了。真的覺得那竇姑娘實在不錯才向母親提起的。而且西西實在太嬌氣了,隻能低嫁到個門第稍差的人家,讓人家捧著她供著她,方才能夠過得舒心。”
小梁氏聽聞後,臉色稍霽。不過一想到酈南溪那乖巧惹人疼的模樣,她的心裏又一陣陣的不舒坦。
今日過後,莊氏是徹底惱了她們,斷然不會再肯將西西嫁過來。也不知那女孩兒最後會嫁個什麼人家去。
果真是如明心所說,西西會低嫁麼?
想到酈南溪就算是說親,莊氏再去挑選的人家也斷然不如她們明譽這般好了,小梁氏的心裏到底是好過了點。
不管怎樣,反過來想,那位小姑子一點情麵都不留的就這麼走了,往後她們想要再來尋她的明譽,她也斷然不會答應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酈南溪沒有坐自己的那輛小馬車。一來是因為母親這車大,可以一起坐進去與母親姐姐聊天。再者,她想著若坐了自己的車,姐姐和母親有什麼事情尋了她要她打開有鎖的小櫃子,到時候手釧和金絲楠木匣子的事情都解釋不清。
倒不如就不坐了,讓它空跑著。等閑也不會有人往那邊去查看。
莊氏猶在為了酈南溪的事情而憤憤不平。酈南溪卻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