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廷川既是將重廷劍的事情攬下, 少不得會和人提起這事兒。不多久, 消息就傳到了梁氏的耳中。她特意為此去了趟老太太那裏, 與老太太哭訴。

“川哥兒待我一向不好, 我是知道的。可如今苓姐兒的婚事有點難, 他不理會。暉哥兒想要拜在範老先生門下, 他不幫忙。偏偏隻幫著劍哥兒……”梁氏苦著臉與老太太道:“幫遠不幫親。斷然沒有這樣的道理。旁的不說, 若不是我和我爹,他能做上這個世子?單就這一點,他念在往昔的情分上也該幫幫弟弟妹妹。”

她知道自己是勸不動重廷川的, 索性尋了老太太來說理。

重老太太知曉她的心思,可這事兒老太太也不覺得重廷川有錯,“苓姐兒的親事並不像你想的那麼難。如今柔姐兒走了, 事情還有轉圜餘地。至於範老先生那邊, 你就死了這心吧。”

梁氏往前挪了挪身子,急道:“老太太, 暉哥兒的功課很好, 若得範老先生指點, 往後一舉奪魁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柔姐兒做下的事情, 範老先生不可能不知道!”重老太太心道這大兒媳婦平時精明的很, 怎麼這個時候非要鑽牛角尖, “暫且不論柔姐兒對西西存了什麼樣不好的心思。單看她對沈二奶奶做下的那些事情,範老先生那邊就遮掩不住。莫說是暉哥兒了,怕是重家子孫他都不會肯教, 既是如此, 你又何必強人所難?莫說是川哥兒了。就是我親自去請,人也不見得會搭理!”

梁氏心裏本也有了點數,如今聽了這個消息,知曉真的再也不成了,頓時心裏梗的難受。出了香蒲院的時候,臉色就已經是陰沉如墨。

三位姨娘都在外頭等著,看到了梁氏這般模樣,大氣也不敢出,隻低眉順目的跟在後頭。

梁氏瞧著她們一個個的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些人不省心,生下的孩子一個個也是不省心的。偏那鄭姨娘,瞧著平日裏恭順得很,現柔姐兒不在了,她反倒是更加的猖狂起來,就連往常的恭敬樣子都折去了一半隻剩下了一半。

看著鄭姨娘那樣子,梁氏有話想要對她說。不過開口前還是問了張姨娘一句:“六奶奶呢?”

“六奶奶今兒早去梅府了。”張姨娘道:“先前還看著她吩咐人準備馬車來著。”

聽聞酈南溪不在府裏,梁氏終究是把心裏的話給咽了回去。

——有些話,當著人麵說出來比較好。若是當事人不在就貿然說出,那效果可就打了折扣。

她朝鄭姨娘淡淡的瞥了一眼,終是未與她講什麼,隻和張姨娘吩咐道:“讓人緊盯著點。等六奶奶回來了,與我說聲。”

張姨娘趕緊應了一聲。

酈南溪此刻已經到了梅府。

此時已經到了冬日,梅府裏的梅花開的正好。梅江婉先是讓人備了好些糕點,有梅花香餅,有玫瑰酥,還有桂花栗子糕和糖蒸酥酪,打算和女孩兒們一起吃點心喝茶,一起賞梅。

不知道是誰先提議了,說是這樣冷的天,合該有點酒才好。又暖身,又助興,還能行酒令玩。梅江婉就讓人燙了幾壺酒,和女孩兒們去到了金茗院的池塘邊坐著,邊小酌邊看池中錦鯉。

女孩兒們行著酒令玩的酣暢。唯獨酈南溪在旁笑看著未曾加入其中。

因酈南溪不愛吃酒,梅江婉就讓人給她備了一壺茶。茶水沏的有些淡,入口有清香,還帶著絲絲的甜,倒也可口。

“你可是覺得這茶淡了?”梅江婉捏著酒盅笑道:“說,有沒有覺得太淡。”

“還好。”酈南溪將茶杯擱到桌上,說道:“淡有淡的好處。能夠品出濃時察覺不到的許多滋味來。”

梅江婉哈哈大笑,一口飲盡酒盅裏的酒,扭頭對著旁邊的假山說道:“三哥你可是輸了。你不是講如果連我也不喜歡的話,一定不會有人中意這樣的淡茶麼?如今西西說了,滋味不錯。你當初那信誓旦旦的話被破了,該當如何?”

假山後轉出一人來,身姿挺拔,氣度風流,眉眼間都是深濃笑意,正是梅家三郎梅江影。

女孩兒們看到他後紛紛起身。不相熟的自然回避,相熟的打了個招呼。

梅江影隨意點了點頭,與梅江婉道:“茶是我泡的。當初是你嫌這樣的法子太淡,我為了讓你開心些自然那麼說。如今你說的倒是真沒錯。但六奶奶能肯定了我的茶,我自然歡喜不已。該當如何?謝過了懂得之人就是。”

說罷他朝著酈南溪一揖禮,“多謝六奶奶識得這個的好。”又和梅江婉挑眉道:“這就成了罷。”

其餘女孩兒雖和梅江婉相熟,但幾乎沒見過梅江影,臉紅紅的避到了一邊去,偷眼打量他。

梅江婉拉著朱麗娘和柳平蘭道:“你們看,他又耍賴了。當初他說的那麼肯定,現在證實是假的。偏他不肯認輸。不成,得想個法子罰一罰他。”

兩人都知道她這是看著最近梅江影心情不好,特意逗她三哥一下。平日裏梅江影不肯往人多的地方去,前兩日遇到了也是對她們愛答不理的。難得今日肯過來,梅江婉就有意鬧他一鬧。

朱麗娘雖然曉得友人的意思,可她正開心的吃著果子,被拽了這麼一下,手裏果子脫了手。趕緊換個手再拿起來塞嘴裏,邊咬著邊說:“好。嗯……平蘭法子多。平蘭說怎麼罰吧。”

柳平蘭其實有些不太敢去惹梅江影。梅三郎的脾氣不太好,說翻臉就翻臉。之前兩次來梅府的時候,梅江婉也曾拉著她們想要和梅江影開開玩笑什麼的,結果被他冷眼被逼回去了。

如今看梅江影神色還算柔和,柳平蘭思量了下說道:“不若罰他和我們一起行酒令吧。”

這個提議比較折中。他不願的話,之後就說人太多了他肯定不樂意。他若是肯的話,這裏人那麼多,不管怎麼樣氣氛也不會太過尷尬就是了。

梅江婉就去看梅江影。

此時梅江影正望著酈南溪,聽聞後笑道:“行酒令就罷了。你們十個人也比不過我一個。”

這話說得忒狂。

朱麗娘沒有仔細去想當即哈哈大笑,“梅三公子是說您酒量比我們好,趕上我們十個。還是說您做文章好,無論行什麼樣的令都能贏我們十個?”

梅江影勾唇笑笑,“都有。”

朱麗娘被這麼一堵,忽地記起來這位可是梅三郎啊,就徹底沒有話了。

酈南溪看友人們略輸了一籌,自然看不過去了,就道:“梅三郎本事高超,贏了也是應當。我們平日裏沒有梅三郎的閑情雅致,極少飲酒,極少行令,輸了也沒甚要懊惱的,接著來下一輪就是。”

旁邊一個女孩兒聽聞後笑著湊了過來,說道:“六奶奶這話說得好。梅三公子若是和我們一起行酒令,這輸贏可就別太較真了。”

這女孩兒和梅江影並不算認識。梅江婉聽聞後生怕哥哥會生氣,就偷眼去看他。

說實話,前段時日秋天的時候,三哥莫名的心情很好,比起以往的時候多了些煙火氣兒,鎮日裏帶著笑容。梅江婉很喜歡那樣的三哥。可前些天裏,梅江影一直心情不算太好,又恢複了以往冷冰冰的模樣。

她也說不上來這樣的轉變是為了什麼,就想借了友人的手來幫忙,看看能不能讓三哥重新開心起來。

麗娘、平蘭和西西倒也罷了,早就和三哥見過,且三個人都是隨和的性子。就算三哥擺點臉色什麼的,也不怕她們仨生氣。可其他人,她就不敢保證了。

好在梅江影正垂眸不知想著什麼,根本沒和那姑娘計較。梅江婉這才鬆了口氣。

片刻後,梅江影說道:“這樣罷。既然我說話太過絕對,不如就罰我給大家備一盤的水果吃。隻不過不知大家肯不肯吃了。”

先前那姑娘性子直爽,笑道:“自然敢吃。如果梅三郎肯做的話。”

梅江影沒有接她這話轉而去問酈南溪:“不知六奶奶可否過來幫我一幫?”

梅江婉沒料到酈南溪被點中了,忙站起來用身子半遮住酈南溪,警惕的道:“三哥可莫要因為西西說了實話而問難她。”

“沒有。”梅江影歎道:“我瞧著是那麼不可理喻的?不過是因為那仙蜜果我也不熟悉,莫要弄壞了,想著六奶奶應當吃過不少,這才請了她來幫忙。”

仙蜜果是南地的水果。江南都極其少見,莫說是京城了。

大家一聽有新鮮的沒見過的果子吃,都很開心。女孩兒們都眼巴巴的看著酈南溪,等著她一個答案。

倘若是以往,酈南溪少不得要為了大家而走這一趟了。不過,經了之前那些事情後,想上一回梅江影在重家舊宅裏沒事就跟在她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