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3 / 3)

她這違心的樣子讓重廷川忍俊不禁,剛才心裏頭因著皇後而升起的那一點點不快也煙消雲散。

“那就一起去吧。”重廷川將酈南溪的手握在掌中,又與於姨娘道:“你且當心著些就是。”

雖然這話語氣冷淡,可字句裏還是透著關心的。

於姨娘心裏一熱,高興的“哎”了一聲應了下來,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們後頭。

一行人徑直去到了昭寧宮。周公公說洪熙帝早已在正殿等著,大家就不再遲疑,直接朝著正殿行去。就連剛剛醒來的立哥兒,也在乳母的懷裏抱著,睜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周遭的一切。

剛走到殿門口,眾人正要進屋去的時候,便聽裏頭傳來了說笑聲:“父皇您看,這金佛像怎樣?這是駙馬大老遠從南地買回來的,京城裏可是尋不到這個樣式的。”

洪熙帝回答的聲音很低,在外頭聽不清。

不過另一個年紀稍大女子的聲音聽著就清楚一些了,“南地的又如何?皇上當年走南闖北,到過不少地方,什麼沒見過?這種小東西也就你們喜歡,皇上卻是不屑一顧的。”

她笑問身邊的人,“皇上,您說是不是?”

重皇後的聲音出現後,所有人的腳步都停了一停。

酈家兄弟和莊氏是因為怕打擾到帝後兩人。而重家諸人則是另有思量。

周公公安撫的朝大家笑了笑,這便高聲喊道:“皇上,國公爺和親眷們來了,正在外頭等著。”

沉重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洪熙帝幾步跨到門口處親自打開了門,視線朝眾人身上掃了一圈,淡淡點了點頭,“來了。”

這話語中透著親昵,沒人敢輕易去接這話。酈家兄弟和莊氏低頭不語。其餘五爺夫婦和他們的孩子們也是閉口不言。

重廷川和酈南溪對視一眼後亦是沒有吭聲。

於姨娘倒是不太懼怕這位“堅老爺”,左右看看發現沒人應聲,她覺得這樣太不合禮數了,就行了個禮,頷首道:“是。”

她主動的這一聲回答讓洪熙帝大悅。

他眼中帶了笑意,回頭看著端坐屋內的重皇後,“我記得皇後說有事要去做?既然忙著,不若趕緊去罷。”

這赫然就是明著趕人了。

大公主魏敏文騰地下站起身來,眼圈都有些委屈的泛紅了,氣鼓鼓的道:“父皇,您不能這樣對待母後。”

洪熙帝有些不耐煩的道:“你先出去。”

“我不。”魏敏文坐回椅子上握緊了扶手,“您和母後到底怎麼了、即便有再大的氣,這麼多年的夫妻了,好好說說就也能過去。我和駙馬也時常吵架,就沒見像你們這樣僵持那麼久過。”

皇後的聲音有些哽咽,“敏文,不用說了。”

“我就要說!”魏敏文高聲道:“父皇,您這樣對待母親,您心裏安穩麼?您就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麼?”

“出去。”洪熙帝的臉色由晴轉陰,“你們都給我出去。”

“父皇——”

“出去!”洪熙帝這次顯然是真的憤怒了,聲音拔高了許多,麵容驟然冷肅,現出雷霆震怒,“你立刻給我出去!”

他素來疼愛妻子兒女,很少這樣發火。特別是大公主,自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等閑沒有受過氣,更遑論受到皇上這樣嚴厲的斥責與驅趕了。

魏敏文氣狠狠的瞪了洪熙帝半晌,最終扭過身子跑出了屋門去。

在經過屋門的時候,她不可避免的和剛來的這些人們遇到。魏敏文狠狠的瞪了眾人一眼,也不見她視線落在誰的身上,就已經拔足跑遠。

洪熙帝揉了揉眉心,“孩子大了,總有些這樣那樣的壞習慣,改也改不過來。”

於姨娘看看周圍還是沒人答話,隻能福了福身,也是沒有接這句。

“原來是你們。”重皇後慢慢站了起來,又慢慢走到了屋門口。她靜靜的看了於姨娘幾眼,輕嗤著對周公公道:“我且回去歇歇。不若尋個人送我回去罷。”

她身邊的宮人都在屋外廊簷下候著,她直要走出門去,伺候的人就會跟上隨行在她後頭。所以這句來的可算是莫名其妙。

洪熙帝沒有理會她。

重皇後不以為意,指了酈南溪說道:“不若就她罷。”

洪熙帝猛地扭頭看向她,“你鬧夠了沒有!”

“我這哪裏是鬧。”重皇後淡笑著緩緩說道:“她是我親自選定的侄兒媳婦,我讓她陪陪我都不行了?”

“你——”

洪熙帝還欲發怒,被旁邊周公公笑著打岔了句:“陛下,國公爺已經來了,小世子也已經到了。孩子可愛得緊,您要不要瞧瞧?”

想到還未見過麵的那個小家夥,洪熙帝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不見。他深吸口氣掩去滿身怒意,朝著周公公點了點頭。

乳母就在周公公的示意下抱了立哥兒往前行,到了帝王麵前行禮問安。

在這個時候,重皇後走到門口,與酈南溪道:“六奶奶陪我走走。”不待酈南溪回答,她就笑問重廷川,“你媳婦兒跟本宮走一趟,你沒意見吧?”

重廷川沉吟了片刻,朝酈南溪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這才與重皇後頷首道:“她身子弱走不遠,讓她送您到院門口罷。”

這裏是皇上平日休憩住的昭寧宮,院子範圍內都是皇上的眼線和仆從,在這個裏麵的話酈南溪是十分安全的。

重皇後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不過重廷川願意退一步已經是難得,她就勉為其難的接受了他這個提議。

聽聞不會出院子去,洪熙帝也放心下來,朝酈南溪頷首示意。

酈南溪就隨在了重皇後的後麵跟著。

從正殿出來,兩人一前一後的往院門處走著。伺候的宮人在重皇後的吩咐下已經退開了兩丈多的距離,並沒有挨緊過去。

重皇後就和酈南溪邊輕聲說著話邊往前走。

酈南溪心知重皇後特意點了她讓她跟著定然還有話要說,就一直暗中等候著話題的到來。

果不其然,在走到幾乎一半的時候,重皇後幽幽然一歎。

“其實我早先就知道他心裏還有旁人。”重皇後的笑容看著很是和藹,“隻不過他不說,我就沒有多問。”

卻沒想到是這麼一個卑微的人。

她上來就提及這個話題,讓酈南溪十分意外,斟酌著說道:“娘娘說的,我聽不懂。”

重皇後沒想到她居然打起了太極,看她一臉認真模樣,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那“聰明”二字咬的很重。酈南溪聽了後心裏有了些數。她愈發將眼簾垂低,望向腳前幾尺外的地麵,看上去十分專注。

重皇後淡淡的看了她一會兒,側頭望向池塘邊的垂柳,目光悠遠,“我依然是皇後。她依然不過是個妾。天差地別。她不能成事的。。”

沉默片刻後,重皇後又望向酈南溪,“你知不知道,當初我選擇了酈家,堅持非酈家不可,就是為了我這位置坐的穩固。如今隻要重家無事,衛國公無事,酈家無事,皇上就不會隨意廢後。因為他沒有個合適的理由。”

說到此,重皇後的笑容深了些,“你看,你算是幫了我一把。這樣說來,你會不會心有愧疚?”

酈南溪慢慢抬眼看了看她,而後垂下眼眸,平靜的說道:“我是真的聽不懂娘娘在說什麼。您是不是弄錯了。”

重皇後沒料到這小姑娘看著年歲不大,居然性子這麼沉穩。好說歹說竟然都不放在心上。

想到早已經“不見了”的葉嬤嬤和荷珠,重皇後的心裏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痛苦滋味。

隻不過她知道,若是真的鬧起來的話她半點好處都沾不到,反倒是要惹了洪熙帝不高興。眼看著從酈南溪這裏撬不出什麼有意義的話,且又已經走到了院門邊,重皇後終是氣不過,連句道別的場麵話都未曾和酈南溪說,自顧自的往裏行去。

酈南溪這才緩緩舒了口氣。

她方才一直緊張著,隻不過不願被皇後步步壓製步步緊逼,所以故作鎮定罷了。

回到屋裏的時候,洪熙帝正讓人抱了立哥兒到他懷裏去。旁邊重令月和重令博在笑嘻嘻的與他說著話。

這個時候的洪熙帝仿若是個尋常人家的老爺爺一般,在看著孫輩的孩子們、聽著孫輩的孩子說話。

酈南溪見其他人都在留意著洪熙帝那邊,唯獨重廷川在看著她,於是就挨著他坐下了。

而後酈南溪忍不住輕聲問重廷川,“於姨娘那藥,到底能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