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南溪終究是沒有往舊宅那邊去。呂媽媽原本還欲再多說些話來相勸, 被嶽媽媽叫了幾個粗使婆子給“請”出去了。說是“請”, 其實那些婆子是做慣了粗活的力氣甚大, 直接將呂媽媽半拖半拽的就給拉走了。
因著酈南溪如今已經能夠出門, 立哥兒也已經滿月, 所以重廷川開始安排搬家的相關事宜。
新家基本上收拾妥當。原本那處宅子設計的也算精巧, 修葺一下便可以住進去。重廷川不願在這邊多待, 與酈南溪商議過搬進去後再慢慢收拾,這就叫了人來幫忙。
洪熙帝曾經問過重廷川這事兒,得知他在孩子滿月後就準備搬遷, 就允了他帶上一隊不用當值禦林軍去幫忙。
酈南溪聽聞後還有些猶豫,畢竟禦林軍的差事還是比較重的,平日裏好不容易休息一次陪陪家裏人。現在再讓他們犧牲休息時間, 頗有點過意不去。
最重要的是, 憑著國公府的這些仆從們,一天搬完綽綽有餘。哪裏就需要動用旁人了?
重廷川莞爾, 低笑著勸她:“你不用擔憂。那幫小子早就說了要來幫忙, 你說不要他們動手, 他們反倒要和你急。有什麼事情盡管吩咐他們就是。”
原本酈南溪還對他這話保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直到見了那些兒郎們方才曉得此話不虛。少年們一個個的往前衝, 看誰抱的東西多, 看誰搬的東西重。好似脫了那身禦林軍衣裳後全都換了人似的,不再是那神氣威武的禦林軍,反倒成了給帶頭大哥做活兒的小夥計。
瞧著他們拚命的模樣, 酈南溪都忍不住笑了。她自然不可能與他們同在院子裏, 如今正坐在屋中撩了簾子往外瞧。
坐在她身邊的重廷川見狀也湊到她身邊,往窗外探頭看了看。
酈南溪是悄悄看的,自然沒人留意到。重廷川這大喇喇的望過去,可是被少年們看到了。一個個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奔走忙碌個不停,動作愈發快了,做的愈發有幹勁起來。
酈南溪笑著和重廷川說:“一看就是六爺平日裏沒少折騰他們。”瞧見他後,少年們的整個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不好好嚴管不行。”重廷川唇角帶著笑意撩了衣袍在她身邊坐下,攬著她說道:“你不瞧瞧他們當初什麼德行。一個個的鼻孔朝天,偏還手無縛雞之力。就這樣的能做成什麼?”
這些酈南溪倒是有所耳聞。和京中的太太姑娘們相聚的時候也有聽到過那些少年們的親眷和她說起這個。
雖說國公府這邊的東西不少,不過有了眾多的幫手後搬起來倒是也快。更何況禦林軍的兒郎們好些個把自家的車子和車夫也帶來了,裝了車後一趟趟的直接往新宅運過去,暢通快速且便利。
重廷川問過了重廷暉和重芳苓要不要跟著一起去新宅。
他們二人對於梁氏的所作所為不太清楚,不過看到重老太太和梁氏被皇上帶走後,重老太太得了這樣一個淒慘的下場,還有梁太太不久後得了瘋症,她們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點。
重芳苓不說話,隻看著重廷暉。
“我還是留在這裏罷。”重廷暉道:“還有姐姐,也跟著一起在這裏罷。”
重廷暉一直和重廷川關係不錯,但這個時候他卻不想跟著去了。
重廷川知道這個弟弟很有自己的主意,就頷首道:“你且在這裏住著。若是不習慣的話,隨時可以過來。”
其實早幾日的時候重廷暉甚至私下裏和他提過,想要去梁大將軍府上看看。說是“看看”,但是其中的用意顯而易見。
重廷川就將梁大將軍即將帶著梁太太告老還鄉去往老家的事情講與他聽。
重廷暉顯然沒有料到就連梁大將軍都對那些事情避而不談。可正是如此,讓重廷暉愈發肯定了這事情不簡單,而且錯在梁家和重老太太。更何況當初這事兒有大理寺和刑部插過手,居然也沒掀起什麼波瀾。因此,當重芳苓嚷嚷著要給梁氏討個公道的時候,重廷暉直接把她製止了。
自那時候起,兩人沒有再說這事兒,也沒有提起想要搬去外祖父家住下。
梁氏的東西重廷川自然分文未動,全部留給了他們姐弟倆。而後重廷川也說了,這邊的一切花費由他來出,弟弟妹妹終歸是弟弟妹妹,他斷然不會不管。當他們想通了要搬去新宅一起住,他也十分歡迎。
重廷川曉得重廷暉的意願後,將國公府一半的仆從留給了他。這些仆從大都是原先梁氏身邊調.教過的,刨去和梁氏太過密切參與過許多醃臢事情的人外,其他人都留了下來。現剛好留下來,到重廷暉和重芳苓身邊伺候。
其餘的人,則跟了重廷川和酈南溪他們往新宅裏去。
張姨娘和鄭姨娘則是另有了去處。她們兩個自請到廟裏修行,陪伴著青燈古佛,用餘生來為國公爺、六奶奶還有小世子祈福。
重廷川亦是答應了她們的請求,且與廟中說過,兩位姨娘的花用都記在國公府的賬上,往後國公府會定時來送銀子。
至於於姨娘、五爺重廷帆還有吳氏、重令博、重令月他們,自然是會跟著過去的。重廷川和酈南溪根本都沒考慮過他們會不去,直接讓人去他們院子裏幫忙搬東西。
吳氏初時還扭捏一下,“哎呀六奶奶,這怎麼好意思呢。九爺和八姑娘都沒過去,隻我們過去叨擾著。”
酈南溪還沒說話,旁邊重令博已經嚷嚷開了,“喲,五奶奶這話新鮮。您不想去?那敢情好。您別去了,我們去!”
說著重令博就伸開了小手,一邊拉著重令月,一邊拉著重廷帆,“走!咱們跟著六奶奶走。娘她不想去就別去了!反正國公爺有的是銀子,隨便給她點也夠她在這裏吃的。”
他話剛說完,頭上就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吳氏揚著還沒收回去的手,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你怎麼說話的你!懂不懂禮數?我是你娘!”
她不過是客氣兩句罷了,竟然敢不帶她!
重令博一把抱住重廷帆,“這還是我爹呢。我爹說了,得跟他弟弟和他姨娘在一起。你不願跟著來我能拿你怎麼辦。”
“誰說我不去了。”吳氏一扭身子,攬住了酈南溪的手臂,“這還是我弟妹呢。我就跟著我弟妹去了。”
說罷,吳氏一拉酈南溪,“六奶奶,咱們走,不理他們。”
“你出爾反爾!”重令博就在她身後嚷嚷,“你是小狗!”
吳氏就回頭朝他瞪了一眼,“誰出爾反爾了?我說什麼了?你倒是給我說說,我說什麼了!”
重令博就開始細數剛才她說過的話。結果數好了不要緊,一抬頭,吳氏已經沒影,早跟著酈南溪走遠了。
重令博氣得哇哇大叫。
大家被這母子倆弄的哭笑不得,最後還是重廷帆從中說和,母子倆才沒把這“仇”給帶到了新家去。
一切安排妥當後,夫妻兩人便同上了馬車往新宅趕去。
車子還未開行,車夫隻揚起了馬鞭還未抽下去,就有婆子在外喚酈南溪。
酈南溪撩開車窗簾子細問究竟。婆子就道:“老太太好似聽聞了爺和奶奶今日搬家,病症又厲害了些。舊宅那裏遣了人來問要不要過去瞧瞧,許是最後一麵了也未可知。”
“不去了。”重廷川在旁邊將這話都聽了進去,想也不想就替酈南溪答道:“無需理會那邊。”
聽聞國公爺親自下了令,婆子愈發恭敬,躬身答了聲“是”就放輕腳步退了下去。
酈南溪知道重廷川心裏不好過。
他輕易不會對人好,但是卻將老太太對他的那份情誼記了許多年。即便不過是幾頓飯而已。
後來得知老太太隱去了三爺的真正死因、得知老太太任由重廷川被人冤枉那麼多年後,再看這些便有些不同了。更何況後來知曉了重老太太對於姨娘做的一切……
誰曾想過,看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做起事來能夠狠絕到那個地步?
酈南溪看著神色清冷的重廷川,就慢慢挪到了他的身邊,拉開他的手臂倚靠在了他的懷裏。
重廷川一言不發的將她攬在胸前,俯身在她額上落下了個輕吻。
……
搬家容易,真正在新宅妥當住下來卻花費功夫。要安排各個東西擺放的位置、要安排各人的住處。雖然酈南溪和重廷川不需要所有的瑣碎細節都去留意著,但是大體的安排還是需要他們來處理的。好在剛開始的那三四天過去後一切開始漸漸步入正軌,倒是也習慣下來。
搬遷是喜事,既是安頓好了,合該著請好友來做客才是。夫妻倆商議了一個好日子,請了賓客到國公府中。
好住處好心情。不隻是他們如此,就連府裏的仆從亦是這般。
一大早整個國公府就都歡喜起來,人人麵上都帶著笑意,就連平日裏一大半時間都在瞌睡的立哥兒,這個時候也好似精神好了許多,竟然不是隻顧著睡了,還會睜著小眼睛溜溜溜的四處亂看。
郭媽媽看了驚奇,與酈南溪道:“奶奶,哥兒竟是這般的懂事情,您瞧,精神著呢,知道要來客人所以高興的。”
酈南溪笑道:“他才多大。懂什麼?不過是瞧個新鮮景罷。”
“不不。”郭媽媽道:“前幾日就搬來了,可哥兒今日裏方才這麼四處亂看,許是知道今日家裏要擺酒有喜事?”
金盞正在收拾首飾盒子,聞言插道:“媽媽您可真是越說越玄乎了。您怎麼不說立哥兒是被今日媽媽身上這花花綠綠的衣裳給嚇到了,所以睡都睡不著?”
因著搬了新宅子後酈南溪不用再理會那些醃臢事情,所以郭媽媽是由衷的高興,今日宴請的時候特意拿了身花哨點的衣裳來穿。
聽聞金盞這話,郭媽媽也不氣也不惱,反倒是拽了拽衣裳,問立哥兒:“哥兒,媽媽這衣裳好看不?喜歡看的話媽媽等會兒抱著你給大家夥兒瞧瞧。”
她這話也並非是虛的玩笑話。立哥兒滿月的時候,滿月酒是皇上在宮裏頭擺的,家裏就沒有再另設宴。很多相熟人家都還沒見過立哥兒,酈南溪就和郭媽媽說了,等下由她抱著立哥兒給親眷們見見。
另外擺酒的話,也不補上一回的滿月酒了,直接等立哥兒百日的時候擺個百歲宴,再和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郭媽媽這樣一說,立哥兒倒是真的笑了,咧著沒有牙的小嘴巴,揮著小手樂嗬個不停。
不多時,賓客盡都來了。
酈南溪請了幾位好友前來,也請了兄長和母親。哥哥們自是在外院和重廷川他們一起,莊氏則是來了後頭與酈南溪她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