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數枝淩霜開, 冷豔幽香撲滿懷。
我恍惚覺得因著我的靠近, 那紅梅似開得愈加精神抖擻, 鮮豔飽滿起來, 我愣了愣, 繼而暗自輕歎了一下:我知自己素來有些自以為是, 不想這自戀的毛病也越發明顯了。
微雨輕風之中, 那樹上紅梅翩飛而下,星星點點地落在我的衣上發間,正是“亂點莓苔多莫數, 偶粘衣袖久猶香。”然而我素來沒什麼詩情雅意,隻覺得那花瓣被雨水沾濕落在身上甚是狼狽,一邊伸手清理著身上的落花, 一邊就要離開那梅樹下。
剛走了兩步, 就聽見一個聲音在身後說道:“你別走!”
那男子的聲音溫柔動人,仿佛有種無法言語的蠱惑力, 讓我僵僵地站住, 不敢再動。
卻聽那個聲音又說:“是你回來了嗎?那幾株紅梅我便是為你種下的, 你可還喜歡?”
我有些惶惶不安地轉身, 向著來人微微欠身道:“閣下想是認錯人了, 我從未見過閣下······”話音未落, 那人已身形一晃到了我的麵前,隻見他一襲紫袍,袍內露出金色的鏤空鑲邊, 玉帶係腰, 一身裝扮貴氣逼人。麵如皎潔月,色如春時花,一雙桃花眼,含笑時如妖孽勾魂攝魄,五官鮮明俊美,雙唇如抹了胭脂一般嬌豔紅潤。這男子美得簡直雌雄難辨,讓身為天山正道中人的我一時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而他也正癡了一般地打量著我,從頭發眉眼一直到腳,看得無比仔細,我自知相貌醜陋,還從不曾有人願意看我看得這樣久。
他看了我良久,一直沉默著不知在思忖些什麼,卻突然出其不意地伸手捏住了我的手腕,我大吃一驚,隻覺一縷氣息探入我體內。我掙紮著想甩開他的手,可是顯而易見,我與他實力過於懸殊,他的手就像是長在我的腕上一般,一動不動,而他邪魅的臉上一直掛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淺笑。此人著實無禮,可是不知為何,卻讓人生不起氣來。
一會兒,他放開了我的手,似有意地斂了眸中精光,歉然道:“無意冒犯姑娘,看來確是我認錯人了,還請恕罪。”彬彬有禮之態與先前判若兩人。
他看向我輕聲而語:“姑娘的眉眼儀態皆與她神似,隻是······”
“隻是我長得醜嘛。”我爽快地幫他把後麵那半句讓他躊躇不決,不忍啟齒的話說了出來。
他挑眉一笑,眸中星光浮動:“這爽直的性子也很像。不知姑娘芳名,又是如何到了此地的?”
他這一問我方才想起問路之事來,連忙說:“我叫無憂。是迷了路不知不覺就到了這裏,還要請問閣下,這裏是什麼地方?”
“此處名叫落英穀,已屬魔界境地。”他指了指那條紫氣蒸騰的河說道,“此河名殤,殤河乃魔界中最具靈力的一條河,河的對岸深穀之中,便是我母妃的幽居之所。”
“母妃?那麼閣下是?”
紅唇微挑,露出一個極具魅惑的笑來,他說:“我便是魔界的魔君啊,我叫淩子煊,你可敢喚我子煊?”
我想了想:“有何不敢?名字取了便是用來叫的,若你覺得我喚你子煊好,我這樣喚你便是了。”
他麵上笑意愈深:“那好,既然來了,哪有不見見主人便走的道理,我今日便是來探望母妃的,你陪我同去吧。”說完,他十分自然地牽過我的手去,在我猶自愣神之際已拉著我越過了殤河,向著那鳶尾花海的深處走去。
他的手白細柔軟,不知為何,被他牽著我竟有種熟悉之感,像是曾經被他這樣牽過。我一邊將手從他的手掌中抽出,一邊被那奇怪的熟悉感困惑著。
身邊被大片的鳶尾花包圍,也有些別的花草樹木,還有些鵲兒、梅花鹿和白鶴,均是身姿靈巧,卻總覺得什麼地方有些詭異。想了許久,我終於想通了那詭異的所在——這些動物雖然活蹦亂跳,卻從來沒有叫過,四周非常寧靜,一點聲音也沒有。方才還是輕風微雨的天氣,此時卻是風停雨歇,夜幕如漆,唯有一輪慘淡的月亮掛在遙遠的天際,這原本猶如仙境一般的地方突然變得陰森起來,多了幾分鬼魅之氣。我心頭發怵,有些慫慫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說:“這裏感覺甚是陰森,莫不是有鬼怪出沒?”
他愣了愣,笑出聲來:“我便是魔君,你口中的鬼怪可是指我麼?”
我有些尷尬,怎麼就忘了,他便是魔,而且是魔君,什麼鬼怪對於他來說都是見怪不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