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煊的話冷得如北極冰裂, 讓所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 我也不例外。我雖然恨任翩若, 方才還想殺了她, 我雖然也知道她與子煊不過名義上的夫妻, 可我還是沒想到, 子煊會這樣絕情地處置她, 倒讓我心中生出一陣寒意。
眾所周知,魔界有座修羅塔。凡關入塔內之人,受塔中詛咒, 不老不病,不死不滅,無喜無悲, 無痛無恙, 是肉體的永生,卻是靈魂的永夜!修羅塔, 在世人的心中, 是一個比死更可怕的名詞。
任翩若絕望地看著他愣了許久, 突然笑了起來, 那聲音聽起來無比淒涼, 似繁華落盡後的寂寞蕭索, 多少執著執迷與執念,一轉身,愛已成殤。
“我原以為, 你隻是不愛我, 卻原來,你是這樣討厭我······”她一閉眼,落下幾滴清淚,“既如此,你何不幹脆殺了我!”
“我不會殺你的,”子煊淡淡說道,“我早就告訴過你,若是你對她再起殺念,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你這禍水!”這一罵,卻是任冬秋衝著我叫嚷的,此時他一腔怒火不敢衝著子煊去,便盡數倒在了我的身上,“你火燒幽冥司,挑撥君後不和,如今又慫恿聖君廢後,你這禍水災星,你算什麼東西!你不過是當年為了修補結界而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君後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自始至終都不過是個跳梁小醜!”
“閉嘴!”子煊喝止了他,自己卻被他這一番話說得臉色發白,他似是再不想看見他,一招手喚了一員魔將遣了人立即護送了任冬秋和任翩若先行回宮。任翩若臉色蒼白,隻是默默地走了,任冬秋卻是十分地不甘,臨走之前又用目光將我淩遲數遍。
我無力地輕笑了一下,我如今已恢複了記憶,我是小醜我知道,我被他利用,我也知道,我一麵轉身,一麵冷冷地說道:“魔君和大護法的好計謀灩飛早已領教了,多謝魔君今日代為處置,蓬萊劫後逢生,瑣事繁多,便恕不遠送了!”
子煊突然幾個大步追了上來,從身後一把將我摟入了懷中。周遭是數十萬人的眼睛看著,他卻旁若無人地將我摟得緊緊的,溫熱的呼吸在耳畔,低低地喚了聲:“灩飛······”
我此時重傷在身,反身用了極大的力氣才推開他,後退一步向他說道:“諸事已畢,魔君還有事麼?”
我冷淡的態度讓他僵了一下,如抹了胭脂一般嬌豔欲滴的唇張了張,似是一句話堵在喉中沒說出來。他突然幹脆衣擺一撩,單膝落地,在我的麵前跪了下來,他身後那十萬魔兵也便跟著黑壓壓地跪了一片,一眼望不到邊。
我驚道:“你這是做什麼?”
他抬起臉來看著我,眉眼俊美,麵如春花,他緩緩說道:“世人皆知你當年是為了我才會殺凶獸,取聖草,為仙界所不容。你為了我九死一生,被天宮責罰,先入世曆劫,後又雷刑加身,終究,是我負了你。你這些年下落不明,我一直苦苦地尋你,就是為了有一日能親上蓬萊,以魔後之位求娶蓬萊公主雲灩飛。”
他這一番話驚了在場所有人,我默了許久沒有作聲。
是誰手握逝水流砂,誰憶殘夢芳華,再回首,心灰意冷不過一場如夢的煙花······
那一年,蓬萊仙島草長鶯飛,一樹樹的紅梅盛開到荼蘼,鋪天卷地的芳菲之色直染紅了天邊的雲,在那一片祥瑞之際,正迎來了我爹蓬萊君主的壽辰。
那幾日,蓬萊島上高朋滿座,大宴賓客,爹娘忙著招呼來來往往的賀壽之人,我卻最是不耐這些應酬場麵,於是悄悄帶了瀲揚,與鄰居東海的敖煥約了一道去海邊捉魚。敖煥是東海龍王之子,不過略小我幾歲,卻一直“雲姐姐”叫得親熱,我們三人平日裏便時常一道外出玩耍。可憐娘親一直都想將我培養成一個大家閨秀,奈何除了愛吃之外,我竟是沒有一點隨她。我們三人平時胡鬧慣了,蓬萊與東海之內無一處不是我們的遊戲之所。
這日陽光甚好,湛藍的海麵被照得金光閃閃,波光粼粼,腳下的細沙白如雪,細如鹽,軟如綿,浪花拍在沙灘上卷起一道道白色的花邊。
我們三人在海邊蹚水,我施了靈力將海水激起數米之高,形成一個巨大的水立方,我笑嘻嘻地看著那些在水立方中遊來遊去的魚兒,心中盤算著捉哪條好。恰在此時,瀲揚惡作劇地拿了一物來,放在我的手中,我低頭一看竟是隻揮著鐵鉗的大螃蟹。我一驚不小,慌忙甩手將螃蟹扔進海水中,那巨大的水牆失了控製忽然向著沙灘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