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賜婚的旨意並沒有阻擋住我前往斷腸崖的決定, 這一切已是箭在弦上, 不得不發。
我當時一心隻想著自己對子煊的承諾, 自當言出必踐, 卻從未去替我那賜婚的未婚夫想一想, 我這一場生死豪賭會將他置於一個何其難堪的境地。
我顧不了天下人的目光, 我一意孤行地, 隻是遵從了自己內心的決定。
一念草生於斷腸崖上,得天地之靈氣而修煉得神出鬼沒,加上有上古的四大凶獸饕餮、混沌、檮杌和窮奇共同看守, 多少年來從來沒有人見過它的真麵目,更別說摘取一念草。
那日,我與子煊悄悄地靠近了斷腸崖, 埋伏於四大凶獸附近。一念草雖是神出鬼沒, 但是,有凶獸的地方一定便是一念草的藏身之地。
我倆遠遠地便看見了那四大凶獸, 側有肉翅者是饕餮, 虎身豬牙的是檮杌, 身形飄忽敏捷者是混沌, 額生金角的是窮奇, 它們雖然各有特點, 卻是一個個長得凶神惡煞,令人一見心驚,吼聲如雷, 讓人聞而膽寒。
我悄悄地祭起美人眼, 以蓬萊秘傳之心法緩緩催動,美人眼發出淡淡地青光,讓眼前的一切像是鋪上了一層薄霧。就在薄霧深處,四個凶獸徘徊不離之所,顯現出一道明顯的金光,說明有極具靈性之物在此,那便是一念草。
我騰空而起,身法快如閃電,瞬間出手,在一念草逃遁之前將它摘了下來。
然而,我雖然摘得了一念草,卻已被四大凶獸發現了行蹤,它們合力守護了一念草不知多少年,如今被我盜得,豈肯放過我。何況它們最是吃人嗜血,守著一念草寂寞清苦了這些歲月,如今難得有送上門的食物,一個個猙獰地流著口水,興奮地狂嘯著向我撲來。
我怕一念草有失,在四獸合力圍攻之中將一念草拋給了子煊,他接過一念草的,眸中有掩飾不住的激動,同時,也引來了四大凶獸的合力圍擊。
我努力為他抵擋著窮凶極惡的凶獸,一不小心,便被混沌的利爪劃破。我用力地將子煊推出了四大凶獸的合圍圈,我的鮮血在他衣袖上染紅了好大一片。
我看著他將一念草收好,以為他會過來幫我脫身,可誰知,他猶豫了一下,竟是轉身便走。
上古凶獸的靈力驚人,便是一個已是勁敵,何況是四個。我被糾纏得越久便越是脫不了身,我絕望而又焦急地衝著他的背影大叫了一聲:“子煊······”
他身體僵了僵,終是猶豫著停下腳步轉身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中,有不忍,也有決絕!他什麼都沒說,也許他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此時的我,已經成了他的一枚棄子,而他的離開,已經用行動說明了他一切的決定。
子煊就這樣走了,不顧我的生死,就連那份讓我為之掏心掏肺,付出一切的愛,也成了一個笑話。
他走得飛快,因為他帶著一念草,隻要四大凶獸反應過來,定會對他窮追不舍。這樣看來,他最後看我的那一眼,已是最大的奢侈。
我真傻,竟然傻到會盼著他來救我脫身,古往今來,這三界之中還從來沒聽說過能從四大凶獸嘴下生還之人,他既已得到了一念草,又怎會再自涉險境。
他決然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很可笑,也很可悲,我曾經拚盡全力愛著的人,原來並不愛我。
我愛過他聲聲喚我時的溫柔,我愛過他抱著我時的情意繾綣,可我現在才知道,我愛得有多傻!
心痛讓我的動作慢了下來,我被身形最為敏捷的混沌咬住了左臂,它用鋒利的牙齒連撕帶扯地咬下我一大塊肉來,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血流如注,可我竟然沒覺得有多疼,可能是因為心痛得太厲害。
我瘋了似地提著銀魄向它砍去,我想那時無論誰見到我,都會以為我瘋了。我的腦中在沒完沒了地閃現著子煊留給我的回憶······
他在碧海藍天的沙灘上,輕輕地對我說:“你記好了,我叫淩子煊,是魔界的六皇子。”
繁星滿天,他對我說:“我很喜歡這裏的夜空,這裏的海,我喜歡這個地方,也喜歡這裏的人。”
如煙的雨幕中,他緊緊地擁著我,聲音低沉而溫柔:“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
也許,他是真的曾經愛過那玉屑銀末,碧波清澈,也許,他真的留戀過那夜夜流光相皎潔的明淨,可最終,他貪戀的仍是王權富貴,他選擇的,仍是至尊榮華。
有多愛,便有多恨,如今,我便將這些恨瘋狂地發泄在凶獸的身上,也許此刻我自己更像頭凶獸,張牙舞爪,不知畏懼,混沌便是這樣被我活活砍死的,它死的時候,我自己也渾身是血,傷痕累累,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