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映日荷花別樣紅(1 / 2)

沒幾日, 朱炎又做了一件瘋子做的事。

那日, 他在泡溫泉, 我不方便近身保護, 便遠遠地隱著, 也不便一直盯著他看, 便隻是時不時地瞟上一眼。他身體在溫泉之下, 背靠著池壁喝著酒,一直喝到他麵上泛紅時,我一會兒沒看他, 再去看時發現他竟然沒入了水中。

我大驚之下連忙現身過去察看,誰知剛走到池邊,他突然冒出來, 伸出雙臂將我勾了下去。

我好容易抹幹臉上的水睜開眼睛, 便看見他那泛著如玉般光彩的緊致皮膚兀自掛著晶瑩的水珠,他的雙臂正愜意地環在我的腰上, 而他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正死死地盯著我, 似在享受著一個殺手的臉上原不該有的惱羞成怒。

我再次閉上眼不去看他, 拖著一身透濕的紅裙用最快的速度爬上池沿, 渾身濕漉漉地滴著水, 我狼狽而惱怒地離去時, 聽見他在我身後用低低的聲音說:“其實,我真想你能隨時伴在我的身邊,而不是總躲在我看不見你的地方。”

我隻是個殺手, 我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裏, 不見天日,我若走出去,則必見血光。然而,他的話讓我的心一陣悸動。

從那一刻起,我便犯了一個殺手平生之大忌,我為他,動了情。

他雖看不見我,可我確是時時伴在他的身邊的,我隻能默默地注視他,護他一世的周全。我見過他豐神俊朗,侃侃而談,也見過他運籌帷幄,機關算盡,見過他愁眉不展,抑鬱消沉,也見過他流連花叢,放浪形骸。

我雖不能伴在他身邊,可他的身邊卻從來不乏美女,從有名分的到沒有名分的,從端莊秀麗的大家閨秀到嫵媚動人的婢子歌姬,鶯鶯燕燕,看得我頭暈,看到我不願意去看。

於是,我求了無生閣的首領,偶爾派我去執行外麵的任務,而不是隻能時時刻刻地守著朱炎。雖然默默地看著他是我的快樂,但卻也是我的煎熬。或許,他的心中隻有天下,沒有我。他也並不是真的需要我的陪伴,能陪伴他的人很多,他更需要能幫他坐擁天下的利劍!

而我,注定了隻能做一把劍,一把無欲無求的劍。

首領向朱炎回了話,他果然允了我的請求,隻是在看我的時候,偶爾多了幾分欲說還休。

我去刺殺他最大的政敵中書令的那晚,他正忙著親自挑選那些能讓宰相千金略加青眼的奇珍異寶,那晚,我受了傷。鮮血帶著我身體的熱量一點點流逝,讓我受傷的代價,當然是標靶人的性命。

我帶著重傷被人一路追趕,慌不擇路之間倉惶地越入了將軍府的院牆。我雖然帶傷,卻仍是盡量保持步履輕盈,一般人絕發現不了我,然而,他並非一般人,他是大周國的鎮遠將軍慕凡。

我此生見到慕凡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若敢將今晚見過我的事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此是夜間,他未穿鎧甲,隻著一件家常的白衫,墨發雪衣之間絲毫不見一個將軍應有的殺伐之氣,卻是一派優雅從容,如一富貴人家的翩翩公子。他悠然一笑道:“姑娘以為,你此時還殺得了我麼?”

我亦慘淡地一笑,他說得對,鎮遠將軍武功之高,在整個大周都未必有人能殺得了他,何況,我此時的樣子,莫說殺他,便是殺隻雞也未必做得到。既然我殺不了他,便隻能將命交到他手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不再多想,一口真氣放下,竟難再支撐,隻覺兩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當我略有知覺,我便掙紮著要起來,慕凡輕按了我的肩道:“莫動,你的傷口才剛止了血,如若起身,怕又要裂了。”

他見我瞟了瞟他按在我肩上的手,臉上竟然有些微微的紅,快速地收了手,背在身後,默了默,說道:“府中有人回報說,中書令遇刺身亡,約摸便是你出現不久前的事。”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其一,我失血過多,說話太累;其二,我無話可說,我既不會承認人是我殺的,也明顯沒有威脅他閉嘴的能力;其三,從他剛才臉上的表情,我猜到我的傷是他親自包紮的。要想不讓更多人知道我來過這裏,當然便隻有他親自為我包紮最合適,雖然都是江湖兒女,危急之下顧不得避嫌,然而,我還是有些放不開。

我見他並沒有要把我交出去的意思,又再次起身準備離開,他輕歎了一聲道:“你花容月貌一身武功,為何不能做個普通人?今日你殺人,焉知他日便不會被人所殺?江湖刀光劍影,不是你一個女子適合的地方。”

女子?我從未當自己是女子,隻當自己是一把刀、一柄劍。我淡淡地說:“將軍救命之恩,絳兒銘記,大恩不言謝,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