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夢,似乎過於繁複且冗長。
牆攀玉蕗藤,腳點紫芸尖,過牡丹亭,入桃花塢,直至聞得潺潺流水聲,才得見一綽約人影,那人褒衣博帶,青衫繡綠竹,似是走近了些,才笑道:“入了這裏,便嫁為人婦了。”
良怡突兀聽得這句,先是歎其音容皆美,後又怒其口出狂言,又是羞,又是怒:“哪裏來的道理,你要不願意,我出去便是,也不稀罕你這地方。”
“你可是阜國的嵐華公主?我便是這徽國的惠王。”那人走到了跟前,才看清是畫中人,此番一看,更是姿容美絕,“你且說,你能走到何處去?”
良怡驚得退了一步,卻不想回應一句,轉身便跑。
無論是茝蘭圃,還是芭蕉院,處處都能見著這個男子,總是笑著喚公主。
隱約著,這男聲似乎越來越遠,聲音也像是雲閑的。
“公主!”
良怡睜開眼,看著雲閑站在床邊,急切地喊著,一見良怡醒來,便上前攙著。
良怡一手扶著雲閑的手臂,一邊探頭看著窗外,見還有枝椏的暗影搖曳在窗紙上,問道:“是什麼時辰了?”
“五更天了。”良怡坐起身,接過雲閑遞來的暖爐,看著雲閑去取烘暖的衣裳,又想起了夢裏的事,如今醒來,隻覺得模糊不清,但滿心的不願與慌亂,卻是經久不散。
雲閑上前伺候著穿衣的時候,低聲對良怡說:“鴻王聽說公主今日麵聖,大早便遣人送了個步搖釵子來。”
良怡一聽見鴻王的名頭,隻覺得腕間隱隱作痛:“放著吧,按著阜國的衣裳妝容來打點,今日我還得以阜國公主的身份,給奉幾樣東西給徽帝。”
雲閑應下後,便不再提其他,隻比往日更精細地伺候著。良怡一邊在想著昨日見到的惠王畫像,一邊又想著初見鴻王,究竟是不是暗含了什麼意圖。
可這次的梳妝貌似久了些,良怡隻覺得自己連在阜國的往事都一一想了一遍,甚至也將當時的情緒都過了一遍,卻依舊坐在銅鏡前,看著雲閑梳頭。
“雲閑,怎麼這次忙活了這麼久?”
“這次是覲見徽帝,哪些寓意好,哪些戴不得,奴婢不得不仔細想好。”雲閑在身後,聽見良怡問話,也是緊皺眉頭,“還請公主放心,絕不會誤了時辰。”
良怡便不再問話,隻呆坐在椅子上,任由雲閑梳妝擺弄。
等到了徽國皇宮,還未曾坐下,便聽見徽帝召見的旨意,良怡隻得看著雲閑歎了口氣,便挺直了背脊,端莊著朝殿內走去。
入殿後,自然是依禮參拜,又奉上了阜國表和美的繡幕諸燈,征祥瑞的玉璧綠蠟等物。徽帝也是大讚兩國和睦,又一通賞賜,良怡謝恩後,才堪堪退下。
良怡一出殿外,雲閑便上前攙著,良怡也就樂得讓雲閑累些攙扶,邊又作得端莊的模樣,心內卻隻記得徽帝溫和的笑,以及與畫卷相似的容顏。
雲閑隻管扶著,也不敢擅自開口說話。
“嵐華公主?”
一聲話出,良怡和雲閑均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說話的人。
“鴻王?”良怡詫異著低聲喊道,一邊打量著這一身朝服的鴻王。身側的雲閑則有些怨氣地草草屈身行禮。
那鴻王也不怒,依舊笑著,邊還摸了把下巴的小胡子:“城門口見公主,當真是英姿颯爽,如今按品服大妝,倒也似足阜國公主的溫婉貴氣。”
良怡卻斂了笑,心內很是不滿鴻王這般輕浮的模樣,且心內總梗著城外的事,生怕他是為了什麼詭計又來接近自己,偏偏又不敢將情緒過於表露,而招惹了禍端,便扯開笑道:“本宮二遇鴻王,次次都得見鴻王英姿,遠於常人。心內自然也想多停步交談,隻是這一身大裝,又在殿中站立許久,已然不勝,還望鴻王見諒。”
說完,不等鴻王驚愕尷尬之色顯現,雲閑便趕緊說告退,良怡也順著點了點頭,又由得雲閑扶著朝宮門的轎子走去。
直至回到賢安樓內,雲閑依舊時有念叨鴻王,這番體己話,自然是躲著眾人才說得的。
“這鴻王也不知是什麼心腸……暫且不提他有什麼壞心思,隻說公主即將為惠王妃,他也應該避避嫌,這般輕浮……”雲閑說著便歎了口氣,很是為這徽國人的性子不解。
良怡見此,隻佯作惱怒罵道:“我知道的還好,要不知情的人聽了,還指不定誤會了你口中輕浮二字,還以為有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剛說完,又見雲閑歎氣,欲要開口說幾句。
“快去尋了襖子給我加上,也不怕凍死了我。”良怡說著,推搡了把雲閑,雲閑隻好止了口,看了眼良怡後,又搖頭笑了笑,便取了件橘紅繡金紋樣的嵌毛襖子給良怡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