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親王府和靖遠侯府隔得並不遠,不一會便到了。馬車來到二門上,安親王妃身邊的岑嬤嬤早已帶了軟轎子等在那裏。
見到訾姝和訾宸忙笑著迎了上去,:“表小姐和表少爺來了,王妃派老奴來接二位。”
訾姝點了點頭,帶著訾宸上了軟轎,坐在轎子裏,訾姝正在梳理著安親王府的人物關係。現今府裏主事的仍舊是王妃,也就是外祖母,大舅母一旁協助。外祖父和外祖母感情很好,因著外祖父是太後最小的兒子,格外的疼惜,所以在他娶妻的門戶上也放鬆了許多,連聖上亦是這樣的想法,隻遵循外祖父喜歡便可。
所以外祖母出身不算高,父親是川陝總督,並不是世家之後,太後雖有微詞,但當初畢竟也是承諾了的,隻能由得外祖父了,所以當外祖母懷了大舅父後,便欽此了兩位世家的女子為側妃,又過了幾年又賜了兩名侍妾。還有後來聖上賜了一個侍妾,除此之外,外祖父再也沒有任何的妾室了。
外祖母育有兩子兩女,大舅舅已經請封世子,二舅舅也頗得聖意,聖上有意冊封為郡王。
外祖父的五個妾室還給外祖父生了三子四女,除了最小的兩個女兒一個十七歲,一個十五歲,還待字閨中,其他的均以成家。
在眾多親王中,外祖父的妾室算是最少的了,但庶出的子女卻是最多的,因為外祖母心慈,沒有刻意的去打壓妾室們,母親這一點就隨了外祖母吧。
“小姐,少爺,請下轎吧,”外頭岑嬤嬤的聲音打斷了訾姝的思緒。
訾姝忙牽著訾宸下了轎子,抬頭一望,已然到了祖母所居住的榮安院,榮安院是一處自帶花園的大院落,裏麵有若幹個小院子,而母親和姨母的院子都在榮安院裏,還有未出嫁的兩位小姐也住在嫡母這裏。
如今大舅母和二舅母也跟著外祖母住,都是獨門獨戶的院落,所以外祖母的榮安院就占了安慶王府將近一半的地方,甚至比前院還要大些。
穿過遊廊,來到了正堂,早有下人打起了簾子,訾姝一直牽著小小的訾宸,而訾宸雖然很好奇,但卻很安靜的跟著姐姐。
正堂裏坐滿了人,訾姝一眼望去坐在主座上含笑望著自己的婦人,心下一片溫軟。
安親王妃謝晚清隻穿著家常的深藍色金絲綿錦緞長衫,配著墨綠色的馬麵裙,她今年剛好五十整壽,看上去卻四十來歲的樣子,一點也不見老。
“姝兒拜見外祖母。”訾姝拉著訾宸跪了下去。
還未等跪下,安親王妃早把二人拉到自己懷裏,一手一個,摟的緊緊的,還未開口,眼淚就落了下來,:“我苦命的孩子啊。”這一說不打緊,便想起了早逝的女兒,哭的更厲害了。
訾姝的眼眶也忍不住紅了起來,又聯想到上一世安親王府的下場,抽泣起來,宸兒還小,見此情景也唬了一跳,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停不下來。
眾人見狀,忙都上來勸,為首的正是大舅母和二舅母。
穿著深紫色撒花長裙的是安親王世子妃,她容貌秀麗,約三十出頭的模樣,看上去精明幹練,穿著淡藍色交領襦裙的是二少夫人,也就不到三十的模樣,是訾姝的二舅母,她雖是中上之資,卻端貴大氣,一看就是出身世家。
“母妃可不要哭了,瞧把外甥都唬住了。”大舅母將宸兒摟在自己回來,拿出手帕溫柔替宸兒擦拭眼淚。
安親王妃慢慢的收了眼淚,仍舊摟著訾姝不放,隻對著大舅母道:“雨姐兒的院子可收拾妥當了,姝兒跟著雨姐兒慣了,可別讓她們住的不舒服。”
大舅母含笑答道:“母妃您可放心吧,因著您的壽辰,我一早就把雨妹妹的院子收拾好了。”
安親王妃點點頭,顯然對著兒媳婦甚為滿意。
“姝兒,你可要在外祖母這多住些日子,你那苦命的母親就這樣撇下外祖母去了,哎?”說著安親王妃的眼圈又紅了。
不等訾姝說話,又道:“我可憐的姝兒,傷口可還疼,昨日遇到那樣的事情,真真嚇死人了!”
“外祖母不要傷心,姝兒不疼了,而且母親在天上也不願看到我們為她傷心流淚,她肯定希望我們可以開開心心的。”訾姝一邊替安親王妃擦眼淚,一邊說道。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外祖母的傷心痛苦,她也感同身受,隻是活著的人不能總沉浸在死去的人痛苦之中,這一點,她深有體會。
“母妃,不要傷心了,二姐姐就是沒福氣,也怪不得旁人,要不然就是大姐姐身上煞氣太重,生生的把二姐姐的福氣給克沒了!”尖酸刻薄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惹得眾人一愣。
訾姝冷冷的眸光望向聲音的主人,是坐在左側的一個女子發出的。
她身穿殷紅色大團錦繡花褙子,嫣紅色束胸襦裙,含煙芙蓉髻上攢著赤金牡丹花步搖,一雙丹鳳眼,唇紅齒白,隻是臉上掛著刻薄的笑容,破壞了這張小臉的美感。
訾姝認識她,是外祖父的侍妾沈姨娘的大女兒,東方薇。沈姨娘就是聖上禦賜的侍妾,容貌格外的出眾,是從前的秀女,被聖上指給了安親王。
“薇姐兒,閉嘴,不許胡說!”安親王妃厲聲喝道,這個東方薇太過分了,沈姨娘仗著是聖上禦賜的,整日裏調三窩四的,就連所生的女兒東方薇和東方茜也是不懂尊卑,上不的台麵的貨。
東方薇並不害怕,隻是輕哼一聲,轉過了頭。
訾姝微微蹙眉,原來這安親王府也比侯府強不到哪兒去啊,外祖母和母親一樣,太過於和善了,反而讓這些妾室們不知好歹起來,一個個慣的不成樣子。
祖母就應該硬氣一點,這樣不疼不癢的訓斥管什麼用啊。
“姝兒現在才算知道母親這和善的性子是隨了外祖母了,要是在我們侯府,一個小小的庶女敢在嫡母嫡姐跟前造次,早請了家法了!”訾姝滿臉堆笑,看似漫不經心,卻句句淩厲。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來說我,不過是個病秧子生的賤丫頭而已,有什麼資格說我!”東方薇也是深恨自己這個庶出的身份,被訾姝說道了痛處,哪裏肯依。
訾姝自然也不肯示弱,她在老夫人跟前也是不肯服軟的,東方薇算什麼,她豁然起身,:“訾姝敬你是長輩,但你也莫要失了分寸,我母親是你的嫡姐,你這樣不尊嫡母,不敬嫡姐,真真丟了安親王府的臉麵!”
“王府的臉麵!”東方薇冷哼,“王府的臉麵早被那個克夫的女人丟光了,且不說三姐和四姐嫁的是什麼樣的人家,我和六妹的婚事也頻頻受阻,不都是因為咱們家出了個克夫的女子,人人都避之不及嗎?”東方薇抱怨道,更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就好像東方若雨帶給了她多大的不幸一般。
“現在更好了,昨日又被那個無惡不作的奪命雙煞給劫持了,還待在同一輛馬車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要是她,我早就一頭碰死,省的連累咱們王府的聲譽!”東方薇恨不得用全天下最惡毒的語言去詆毀東方若雨。
她恨死東方若雨姐妹了,安親王府一共六個女兒,隻有嫡出的東方若雨和東方若雪一出生便被冊封為郡主,柳側妃所生三小姐東方靜和張姨娘所生的東方燕都是出嫁的之時才被封了縣主和郡君。而且嫁的人家都不盡如人意。她和六妹東方茜就更慘了,安親王妃給她說的親事,她都看不上,所以才拖拖拉拉到了十七歲還未定下婚事。
她心裏有喜歡的人,那便是楚郡王世子楚離染,楚離染今年十八歲,和她年歲相當,她甚是滿意,隻是她剛把這個意思透漏給母親,母親卻一臉不屑的說,就你這樣的出身品性,楚郡王世子就不用肖想了。
她的出身哪裏不好了,她可是聖上的親侄女啊,要不是有個克夫的姐姐,能連帶的她說不到好親事嗎?
當然東方薇的心思並未瞞過安親王夫婦,安親王妃之所以給她說一些門楣低些的婚事,也是受命於安親王爺,安親王深知自己庶出的這四個女兒都是心比天高,一心想嫁到高門中去,但自己又沒有手段和心機,一味隻會擺架子,拿喬作勢,沒有一個成氣候的,所以還是低嫁了,人家看在安親王府的麵子上容忍一二。
且沈姨娘的出身不好,東方薇又是庶出,真正的高門嫡子也不願意求娶,隻有那些不注重門風的家庭才娶一個庶女當嫡長媳。這些東方薇都看不到,隻是一味的埋怨別人。
“夠了,東方薇,你平時在自己院子耍耍性子也就罷了,今日這般口不擇言,當真以為本王妃好性兒不會懲罰你嗎?”安親王妃的臉色相當的難看,語氣淩厲了許多。
“岑嬤嬤,帶人將五小姐拉回她的院子,打她二十戒尺,讓她在自己屋裏反省反省,若是還這般不懂事,就一直呆在院子裏別出來了!”
岑嬤嬤躬身點頭,吩咐站在一側的兩個丫頭,去拉東方薇。
東方薇哪裏肯依,對著丫頭,就狠狠的甩了一耳光,:“死奴才,竟敢拉扯我,不想活了嗎?”
這下連大舅母也看不下去,忙道:“五小姐莫不是失心瘋了,在母妃麵前如此的放肆,嬤嬤快把五小姐帶下去!”
岑嬤嬤是安親王妃身邊第一得意之人,當然不會懼怕一個小小的庶女,忙又譴進來兩個丫鬟,四個人連拉帶拽的把東方薇弄了出去。
東方薇還哭喊著;“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看著我不是母妃生的,就為了討好母妃的親外孫女來作踐我,我不服,我姨娘是禦賜的,我要找聖上評評理,庶出怎麼了,就不是主子了嗎?就該給幾個奴才作踐嗎?嗚嗚嗚······”
東方薇的聲音越來越遠,斷斷續續的傳來,訾姝頭頂一陣黑線,額的神啊,這是王府出身的大家小姐嗎?這簡直就是罵大街的潑婦啊,真是什麼話都說的出來啊,這都是從哪裏學來的啊。
“母妃作何這樣對五姐姐啊,五姐姐說的都是實情啊,大姐姐的確是不詳之人,否則怎麼咱們姐妹的婚事都這麼不順心呢?”說話的是坐在最下首的六小姐東方茜。
她穿了件薔薇粉的撒花對襟短襟,配了一條鵝黃色碎花羅裙,梳的是飛天髻,攢了一直海棠花步搖,長長垂珠散在一側,顯得整個人格外的嬌豔動人。她的表情有些忿忿不平,卻帶著一絲愁緒。
“六妹妹你也要來氣母妃嗎?還不趕緊閉嘴!”坐在她身邊的一位俏麗夫人低低的開口訓斥道。
訾姝依稀記得這是馮側妃所出的四舅舅的正室夫人,出身也蠻好的,忠勤伯單家的嫡次女,她容貌姣好,一襲翠綠色窄袖收腰衣裙襯得她身量纖纖,也就和姨母差不多的年紀,舉手投足頗有大家風範,馮側妃的出身也很高,甚至比外祖母還好些,挑選兒媳婦的眼光自然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