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在南方的一個國家裏,曾經有這樣一個故事。

國王要選一個赤膽忠心的人來做宰相,為人民謀幸福。怎樣選法呢?他確信凡專心致誌、堅定不移的人,必定能夠盡忠報國,成就大事。他就照這標準去選人。他找了很久,發現有一個小官,最為合格。但他不敢決定,還要考考他看。有一天,他做錯了一件小事,國王大發雷霆,要辦他的罪。那是個專製國家,不像我們的有法律,一切由國王作主。國王說要怎樣,就怎樣,沒有人敢反對。那天,國王就對這小官說:“你犯罪了!現在我要罰你做一件事:我有一缽油,你捧了這油缽,從國都的北門走到南門,路上隻要不掉出一滴油。這樣,不但可以免罪,而且封你做宰相。如果掉出一滴油,立刻在當地斬首!”

兵士把他押送到北門,他看見地上放著滿滿的一缽油,約有十餘斤重。這一缽油,滿到不能再滿,缽的口上,幾乎溢出來。油缽旁邊站著一個劊子手,拿著一把閃亮的大刀。這劊子手是押送他捧油缽走路的。從北門到南門有二十裏路。

這小官心想,這回一定死了!這樣重而滿的油缽捧著走幾步,早已滴了;何況二十裏,更何況這樣鬧熱紛亂的街道!他最初覺得非常恐怖而且悲傷;後來他想:準備死了!但我要盡我平生之力去做這件難事。萬一成功,還有活的希望。“盡人力以聽天命!”

他下了這樣的決心之後,就振作精神,走上前來,不慌不忙地雙手捧起油缽,開始走路。最初,油麵略起波浪,幸而沒有滴出。他兩眼注視油缽,絕不看別處!他兩耳對於周圍一切聲音,如同不聞。總之,他全身之力,集中在油缽上,他心中隻有一個“油”字,其他一概不知。這樣,他果然順利地開始進行了。豈知一路困難很多。

這消息震動了全城。許多人跑來看這奇怪的刑罰。他的前後左右,簇擁了大群男女老幼。大家跟著他走,一邊看他捧油,一邊紛紛議論。有的人說:“你們看這個人,生得一臉苦相,他一定是個殺頭犯。這樣滿的油缽,這樣遠的路程,怎麼會不掉呢?”有的人說:“你看,他的臉色發青了!他的手上青筋突起了,他的手就要發抖了!”有的人說:“前麵的坡,高低不平。他上坡的時候,油一準會掉出。唉,他就要死了!……”你一聲,我一句,說得可怕之極。但他全不聽見,專心一意,隻管捧著油缽,一步一步地走。

這消息傳到了他的家族和親戚那裏。他們大為驚駭,大家跑來探看。他的親戚們在他身邊悲歎吊慰。有的說:“唉,你真命苦,犯了這樣的罪!我對你有無限的同情!”有的說:“你要小心,千萬不可掉出油來呢!”他的父母在他身邊嗚咽嗚咽地說:“我的兒呀!你死得這樣苦,做父母的肝腸寸斷了!”他的夫人在他身邊號啕大哭:“啊呀!我苦命的丈夫呀!我同你恩愛夫妻,如今不能到頭了!啊呀!我要和你一同死呀!”就滾倒在他身旁的地上。他的孩子們在他背後哭:“爸爸不要捧油!和我們一同回家去呀!……”哭得旁邊的人都掉下淚來。但他的油,沒有掉下來。因為他的心中隻有“油”,沒有別的,所以一切悲歎號哭,他都沒有聽見。這樣,他已經走了五裏路,到了繁華的大街。

忽然前麵有人叫喊:“標準美人來了,大家看!”原來這國有十個美女,是國王選定的,叫做標準美人。這一天,標準美人打扮得十分豔麗,乘車在市中遊行。觀者人山人海。看捧油的人們就轉向去看美人。有的說:“啊!你看她們的臉龐兒,個個像盛開的桃花呢!”有的說:“你看她們的胸脯多麼白嫩!腰身多麼窈窕!她們的腿都是透明的呢!”還有些人說:“近看更加漂亮了!竟是天上的仙子呢!”“看了這樣的美人,我死也情願了!”“不看這樣的美人而死,才是冤枉死呢!”“嗄!美人在車上舞蹈了!大家看!”……這種話聲就在他的耳邊,照理他都聽見。但他如同不聞,他目不轉睛,隻管注視著手中的油缽,一步一步地,穩健地向前進行。此時他已走了十裏路,到了市中心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