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三聲土炮;

今日陽光好,

這又是警報!

“我忙把懷裏的小娃娃交給了他,

城頭樹下好藏遮,

兩個孩子睡著了,

我還看守著家。”

馱著沉重的心上了小樓,

輕輕的倚在窗口;

群鷹在天上飛旋,

人們往山中奔走。

這聲音

驚散了穩棲的禽鳥,

驚散了歌唱的秋收。

轟 轟 轟,

幾聲巨響,

紙窗在叫,

土牆在動,

屋頂在搖搖的晃。

一翻身我跑進屋裏,

兩個倉皇的小臉,

從枕上抬起:

“娘,你聽什麼響?”

“別嚷,莫驚慌,

你們耳朵病聾了,

這是獵槍。”

“娘,你頭上怎有這些土?

你臉色比吃藥還苦。”

我還來不及應聲,

一陣沉重的機聲,

又壓進了我的耳鼓。

“娘,這又是什麼?”

“你莫做聲,

這是一陣帶響的鴿子,

讓我來聽聽。”

簷影下抬頭,

整齊的一陣鐵鳥,

正經過我的小樓。

傲慢的走,歡樂的追,

一霎時就消失在

天末銀灰色的雲堆。

咬緊了牙齒我回到屋中,

相迎的小臉笑得飛紅,

“娘,你看見了那群鴿子?

有幾個帶著響弓?”

巨大的眼淚忽然滾到我的臉上,乖乖,我的孩子,

我看見了五十四隻鴿子,

可惜我沒有槍!

一九四〇年除夕,重慶。

(本篇最初發表於1941年7月《婦女新運》第8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