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唐家。
“拾翠兒!我那對珊瑚耳墜子呢?!”姑娘們的房裏永遠熱鬧喧天, 唐展顏正對著西洋鏡子理妝, 桌上散落著七八對耳墜子。她從三天前就開始理妝了, 直到今日——女人的衣櫥永遠缺一件衣服, 至理名言。
“拾翠兒!拾翠兒!來!來!”——窗外的廊下掛著鸚鵡籠子, 那鳥兒此刻正清脆地學舌, 渴望喚起主子的注意:“水!喝水!”——沒人顧得著它, 朱碧館的丫頭們在廊下穿流如梭,今兒是個大日子,唐家三房的太太和姑娘就要回來了, 唐家的姑娘們聞訊皆都精神抖擻、熱情百倍。這位西廂的主子早在半月前就開始樂此不疲地換裝試衣,連那繡娘和首飾匠的娘子一天也要來個七八趟——“唉——”鸚鵡梳理著自己碧綠的羽毛,望著廊前那一大叢開得正好的朱砂紅牡丹, 發出一聲春日懨懨的輕歎:“看朱成碧思紛紛……”
一個丫頭匆忙走進屋去:“姑娘, 那對耳墜子讓七姑娘借去了。”
“唐莞爾戴紅珊瑚?她那麼黑。”唐展顏丟開手中的翡翠耳環,發覺還是那對珊瑚的最適合自己, 反正失去的就是最好的。唐展顏勻了勻臉頰上桃粉色的胭脂, 又道:“我那支兩頭鑲寶的累絲金簪呢?又被誰給借去了?”
身旁伺候的丫頭急忙在螺鈿妝盒裏找出了那支金累絲鳳蝶穿花七寶簪。
唐展顏在頭上比了比:“百合髻怎麼梳都不精神, 不行, 這頭得重新梳!拾翠兒哪兒去了?”
丫頭囁嚅:“拾翠姐姐給六姑娘送繡鞋去了。”
“什麼?她們姐妹一個借我的耳墜子一個又借我的鞋子, 唐嫣然那矮個子, 穿得下我的鞋麼!”
“那雙翠綠鞋子您今年穿不下了,六姑娘說她穿剛剛好,太太就做主送她了。”
“娘倒是大方!那雙鞋我就上過兩次腳, 是我大表姐從宮裏賜下來的, 我都舍不得穿呢。”唐展顏索性把腳上的鞋子甩出去老遠——這明明是她昨日試了一整天,精挑細選出來的鞋子。“送個鞋子也要拾翠兒去,必是要拾翠兒去給她們梳頭了!乞巧呢?賒香呢?一個個懶蹄子都跑去躲清閑了?”
“展兒,一大早的和小丫頭嚷什麼。”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來。
丫頭心裏有了底,東廂的主子總算是來了——一襲淡綠色的身影繞過蘇繡屏風,不急不緩地走進來。但見妝容淡雅怡人,頭上一朵結香花圓簇芳香,赤金鑲寒玉的垂珠簪子彰顯身份,淡綠色長衫上繡著綿綿柳條,起到修身效果,很是得宜。整個人肌膚微豐,溫柔可親。
“姐姐又梳流蘇髻。”展顏在鏡子裏看了看自己的親姐姐,整日裏梳著一成不變的發式,因為過了及笄,便綰了髻,左右各餘一綹頭發,垂於兩肩,這樣確是顯得臉龐瘦些。
唐歡顏並不以為意,輕輕一笑,從鏡子裏打量著自己的親妹妹展顏:“這可是嫦娥下凡了,還要怎麼打扮,姐妹們都被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