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帆可落(1 / 2)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住個大大的院子, 真是奢侈。

方才笑笑見到西廂門前的大杏樹, 還以為又回到趙州的莫莫軒了, 後來才知是刻意這麼建的, 生怕自己不適應新院子。

院子裏掛著十來盞晶瑩剔透的琉璃燈, 琉璃罩子上細細地繪著金魚水草, 仿佛一球一球亮亮的春草池塘。笑笑突然想起, 自己曾經格外向往《東京夢華錄》中提到的琉璃泡燈,說是裏頭養著小金魚的。

描紅道:“姑娘每到了夜市,見了那琉璃泡燈就移不開步子, 老爺還記得這些呢!”

父親的這些好,今夜聽來,卻是平添了酸楚。

笑笑不願在院中停留:“把院燈都熄了吧, 留下一盞照明便夠了。”說著便快步進了上房的屋門, 那些院景不願看也看進眼角一些:幾株芭蕉正是嫩嫩的,一棵姿態柔姝的大樹, 沒有細看, 卻知道定然是西府海棠的。——古代那個唐笑笑的心思再次與自己不謀而合。

果然, 跟在身後的描紅道:“姑娘整天嚷著海棠有真容姿, 又說那芭蕉最是翠色如碧, 還說什麼梨花院落溶溶月, 總嫌咱們趙州院子的梨樹都不夠高大,老爺便在東廂門前植了棵格外高大的梨樹。”

房間裏也都點著琉璃燈,晶晶亮亮, 仿若童話世界。

家具和飛罩皆是紅酸枝的, 地板是白地淺墨紋的大理石,廳裏掛著倪瓚的曉嵐空山圖,確都是自己生平所愛。倪瓚這幅畫在後世並未見過,不免走過去就著燈光細細欣賞,心道:這畫著實珍貴,掛幾日便收起來。

房間並未做醒目的隔斷,隻是懸掛著粉白色畫海棠山月的紙帳。這紙帳,確切說是一掛頂天落地的卷軸畫,因有畫軸抻著,使得畫麵十分平展,不用時可向上卷起,亦可調整位置,改變房間大小。

“老爺先讓用雙麵畫的紙帳做了隔斷,說姑娘素來不喜落地罩的,且這五間屋子願意怎樣分隔全憑姑娘自己做主,老爺說便是不分,一個大通間也是有意思的。”等在房裏的是荷露,已經捧了茶過來。

笑笑接過來喝了兩口,溫度正合宜。

不得不承認,哪兒哪兒都喜歡,前世的公主夢跑到元龍朝來實現了。

除了西梢間的書房用的是黑酸枝書格桌幾,其他房間皆是成色極好的紅酸枝。西次間卻是空著,什麼都沒有擺,荷露道:“這間是讓姑娘自己做主擺設的,單獨隔出來也可,與書房連起來做個大書房亦可,或與廳相連,方便寬敞待客也是好的。據說老爺矛盾了幾日,不知怎樣布置,才給姑娘空出來了。”

笑笑點點頭,又去看東次間,見臨窗設著大小繡架,北麵是炕,酸枝炕桌上隨意擺著針線簸籮,裏頭除了針線頂針剪刀,還有一套鉤針和絲繩,這裏就算作一間繡房了。

東梢間是臥房,與以前的臥房擺設仿佛,臨窗是酸枝木榻,鋪著淡竹葉紋雲錦條褥,並胭脂色折枝櫻桃紋靠背引枕,榻中央的小幾上擺著一座枝形琉璃燈,並一套天青汝窯茶具,一隻螺鈿攢心盒子,想來裏頭裝著防饑的點心;榻旁設高香幾,霽藍釉的一枝瓶裏插著細竹,旁邊便是銅製的瓶爐三事;酸枝木的櫃子與衣箱皆都設計簡約,令人感覺舒服;拔步床在北麵,透雕海棠花的滿月門,掛著杏白色輕紗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