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虛此行。
笑笑坐在疏嵐汀的院子裏, 與四嬸嬸阮氏望著蘋果樹間的天空, 日影灑下來, 落在衣裙上斑斑駁駁, 倚在藤秋千的靠墊上, 手拿著老陶杯子喝著甜熟的蒙頂黃芽。
阮氏的院子裏盡是果樹:結著雪白花蕾的山楂樹, 讓笑笑想哼唱兩句‘歌聲輕輕蕩漾在黃昏的水麵上……’;繁果累累的櫻桃樹, 滿掛著一嘟嚕一嘟嚕泛著蠟光的綠白色櫻桃;自東廂到西廂搭起巨大的葡萄架子,天幕也似,一匝一匝癡纏著翡翠新葉;植淺草的地方全都任性地種滿了草莓, 一顆一顆紅透了,點綴在暗綠的葉子下麵……
“嬸嬸這裏是個果園兒了。”笑笑停下微蕩的秋千,從院桌的白瓷盤子裏拿新鮮草莓吃。
“你叔叔常說我是個貪實惠的。”阮氏淺笑, 穿著純棉的家常衫兒, 綿軟的白色,隻在左邊袖子上繡了朵寶藍色的菊花, 笑笑正要讚一句, 卻聽阮氏道:“你這衣裳好看。”
被她一誇, 笑笑受寵若驚:“是我母親的舊裙子, 我改了的。”因要給學生們授課, 總得有件成熟些的衣裳來壓陣, 把母親閨中的衣服搜羅出來,挑來挑去選了這件,天青色的細麻長裙, 裙擺上暈著深苔色的浮萍, 仿佛一汪汪經年的水跡,其間又有幾筆銳如令箭的香蒲,大有臨風之姿,令整件衣裙都活了。
阮氏細觀,又道:“畫的好,領子也好。”
領子卻是自己配的,原先的領子磨了邊兒,自己便用天青色細麻鉤編了小小的魚子紋,倒也與裙身相搭。
阮氏又拿起笑笑送來的幾件蕾絲作品:“依我說,還是這異國的紋理更適合做蕾絲絡,這個圓墊子便是了,還有這荷包上的玫瑰,也有異域風情的;再有,蕾絲絡這件東西,除了衣裳配色,還是白色的最好看,黑色次之,其他均不可取。”
四嬸嬸,您怎麼一出口就是箴言。
芳樽,阮氏的丫頭(連丫頭的名字都比別人的好聽),端著個小小的竹籃,裏麵是紅彤彤的果子,墊在碧綠的芭蕉葉子上:“那圓墊子恰好墊瓶爐三事,太太前兒還說尋個好看的絲綢墊子呢。”
阮氏卻搖頭道:“放在高幾上,我也不能時時看到,不如就墊平時的茶壺竹籃子呢。”又衝芳樽道:“你們也去三房學學手藝,這個比日常的絡子好看。”
芳樽笑道:“太太一向笑話我粗針大線,還是羽觴學去吧,她的手巧。”
笑笑不覺道:“如今我們三房學的人多,我身邊的丫頭們也都學起來了,嬸嬸想做個什麼與我說了便是。”
阮氏打量著玻璃窗子:“我想,用珠白色的絲線結成窗簾,又幹淨又透光,還好看。”
哎呀哈,我怎麼都沒想到呢,如今元龍朝也都是玻璃窗了,必然是要用到窗簾的,笑笑想了想自己在竹裏館的窗子,便是用的天青色繡蟲草的蟬翼紗,如今四嬸嬸這兒的草莓圃、蘋果樹、白石桌,確是需要個小資風格的蕾絲窗簾:“嬸嬸想要什麼花紋的?這異國的紋理好看,卻與咱們中原的室內擺設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