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仆婦(1 / 2)

織金坐著馬車回莊子時, 已近黃昏了。

車廂裏擠坐了七八個仆婦, 並不來自同一個莊子, 這些媳婦婆子們在莊子上體麵, 來到唐家卻都是斂氣收聲, 一絲兒都不敢疏忽的。按著規矩, 每一季都要來老宅對賬的, 但三房主母這些年不在京裏,莊子上的賬大多是同老爺身邊的管事來對的,到年底再送到老宅裏由老太太過過目把把關。如今正經主子回來, 這些管事娘子半點兒不敢馬虎,不僅手裏的賬幹幹淨淨,衣著打扮也精心準備了一番, 雖對太太的性子也有耳聞, 但好性兒的人也架不住新官上任三把火呢。

誰知道壓根兒就沒見到太太的麵兒,賬本子由太太身邊的姑姑拿進去, 幾個人俱在廊下立等著, 麵上恭謹著, 心裏卻各有算盤, 都是莊子上的老人兒了, 管了大半輩子的賬目, 便是年輕媳婦們也都是接下自家婆婆的賬本兒來管著的,每一季的出息投入心裏都有本兒賬。

哪知這屋裏頭一看就是幾個時辰,隻把那個新莊子上的年輕媳婦叫了進去, 剩下的都被丫頭領著去後院用飯了, 以前的高管事雖也嚴苛,卻還沒有看賬看這麼久的。

後院倒是單給幾人開了一間屋子用飯,端菜的丫頭還笑道:“太太說幾位姑姑在莊子上辛苦,給添了兩個菜。”桌上的飯菜已是豐盛,又給端來一個鵝腿粉絲鍋子,一個蒜苗回鍋肉。

雖說不在一個莊子上共事,各人卻都有眼力見兒,看那年事最高的段姑姑動了箸子,才都紛紛舉箸吃起來。北郊染坊的媳婦子緊挨著段姑姑坐,夾了個大鵝腿送到段姑姑的碗裏:“咱們這還是第一次在府裏用飯呢,姑姑吃個鵝腿兒,這個扣肉看著也好,姑姑也嚐嚐!”

段姑姑卻不急著動箸子,先喝下一口茶,慢慢道:“這是主子對咱們的的恩德,一個個的別以為到了莊子上就占莊為王了,離開了主子咱們就是落單兒的野狗,隻能夾著尾巴去墳圈子上刨食兒。”

又有個胖乎乎的媳婦子道:“太太獨獨留下了滿昌家的,也不知是福是禍。春生家的,你不是跟她有些來往麼?”她問的正是北郊染坊的媳婦。

春生家的道:“我雖離她們織坊近,卻來往得少,隻有一次借染料才見過一麵兒。她做閨女兒時是伺候咱們小主子的,自然多得些青眼了。”春生家的嚼著一片油滋滋的回鍋肉,麵色倒是淡淡的,小主子不過一個姑娘,東家就疼她還能疼幾年?

方才說話的胖媳婦子瞅了瞅身邊的一位,見其穿著雜線織的布衫兒,不覺啐道:“偏你會裝個蒜,往常你可是最愛俏的,今兒卻穿了件兒下角料來,可是想著在太太跟前兒博個勤儉的名兒呢。”胖媳婦子整了整自己頭上的瑪瑙簪,把離自己近的那道虎皮豆腐夾給段姑姑吃。

穿雜線衣裳的媳婦不覺跟她咬耳朵:“我原想收斂著些,偏你們都這樣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