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娘思忖道:“咱們在安徽做生意時, 倒是有人欠了賬用茶山來頂, 你爹看他可憐, 就應下來了。”
“我怎麼沒喝過咱們自家產的茶呢。”
珊娘搖頭笑道:“陸羽在《茶經》中說過:湖州上, 常州次, 歙州下。那裏的綠茶比蘇杭還是差著些的, 咱們自己並不喝, 都賣給茶販子了。”
“歙州是哪兒啊?”很多古代的地名笑笑弄不明白。
“就是如今的安徽祁門。”
“嘩!”笑笑從榻上站起來,“祁?門?”
祁紅!享譽海內外的祁門紅茶,世界公認的三大高香茶之一, 如今還沒有誕生!如果沒記錯,應該是清朝末年才出現的。
“做什麼一驚一乍的。”珊娘拉女兒坐下。
“娘,我從魏家帶回來的武夷山紅茶您喝著怎樣?”
“開始喝不慣, 品了幾次, 竟也覺得滋味醇厚,回甘雋永。”
笑笑想了想辦法, 決定從魏家下手:“聽魏伯母講, 那些製紅茶的師傅曾經試過祁門茶的發酵烘幹, 完全按著紅茶的製茶手法來做, 味道似乎更加高香呢!”
“哦?那魏家為何不做祁門紅茶的生意?”
笑笑說謊的時候不敢看母親, 假裝拿著桌上的繡活欣賞:“聽瑞彩講, 她們魏家的熟絲生意並沒有涉及到安徽,若單單為了幾個茶園就派人駐紮安徽有些不劃算,畢竟熟絲業才是她們家的老本行。”說著又湊到母親麵前:“咱們家又不同了, 本來就在祁門有茶山, 做綠茶也是做,紅茶也是做,不過是工藝不同而已,何不請了紅茶師傅來,專做紅茶呢?”
珊娘點頭沉吟:“這倒是能做一筆。”
母女二人正商議著紅茶生意,便聽得一陣珠簾響,隻見慈姑進來道:“溫家給姑娘送了花兒來。”
笑笑看看時辰,差不多晚上九點了:“什麼花兒?”
幾個婆子將十來盆新鮮的玫瑰花搬進來,一霎間滿室的嬌豔芬芳。
其中就有幾盆粉紅色的雪裏尋梅,另有兩盆金黃耀眼的、兩盆朱紫色的,兩盆玉色的,兩盆正紅色被稱作大紅寶石的,慈姑也不禁一盆一盆地觀賞起來:“到底是溫家,能將玫瑰養得這樣好,和咱們尋常養的玫瑰比起來,花色豔,花頭大,香氣也更馥鬱。”
“西子這人,這麼晚倒想起送花兒了。”笑笑俯下身子嗅了嗅那盆黃玫瑰,看簽子上標著名字——晴照。
溫家做的生意的確討喜,除了鮮花就是香露,真是個令人幸福的行業。
笑笑吩咐道:“除了玉色的,其他四色各端一盆給老太太送過去,若是睡了,就悄悄兒地交給晴絲她們。”
珊娘也難得好興致,命人將一盆玉色玫瑰擺在高幾上:“這一盆‘明月藏鷺’倒是照眼得好看!”
笑笑見母親高興,自家也開心起來,將一盆朱紫色玫瑰擺放在榻桌上,正臨著步步錦的窗格子,透過玻璃窗看外頭,院子裏的燈籠大多熄了,但見夜色如漆,星子璀璨,月亮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忙碌的日子總是飛快,充實的人們沒有時間去計較光陰。
轉眼又到了請安的日子,小唐村的麥田已經綠到極點,隨時準備成熟泛黃。
白晝漸長,搖漾如線的柳條似乎一夜之間就碧玉妝成了。柳葉鶯就藏在柳樹上,身子纖巧如同一片柳葉兒,叫聲格外清脆。
染碧道:“別聽它叫的好聽,樣子卻很不起眼的,我逮一隻給姑娘瞧瞧。”
慈姑搖頭:“還是別擾了它們吧,這鳥兒膽子最小。”
笑笑仔細觀察那棵老柳,卻隻是但聞其聲,不見其影。那鳥兒們似是知道有人在偷偷觀察它們,聲音也不似方才脆亮,轉為了嬌嬌怯怯的小聲兒。
“這柳葉鶯與那桐花鳳,倒是一對兒工整的對仗。”珊娘不覺道。
“娘是指的鳳棲梧桐麼?”笑笑轉頭望向麥田盡頭的幾棵大梧桐,花開到極盛,有如紫色煙霞,燃至縹緲。
“三嬸嬸日安。”聽得一管清澈的聲音,回頭見是舒顏。
這個二房的庶女平日寡言,眾人的熱鬧仿佛與她全無幹係似的。珊娘並不慣與旁人親熱示好,但又不願冷落了這個孩子,再兼此女有才,珊娘作為蘭溪穀家的女兒,到底還是愛才的。此刻走過去,輕輕拉過舒顏來:“三姑娘最有才情,該給你妹妹講講桐花鳳是何物。不然她還真以為梧桐上棲息的都是神鳥鳳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