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閑話(1 / 3)

雖說知道今日赴宴者都是京都的大商賈, 家裏所有的是潑天的財富, 但丁璐還是有信心讓自己傲起來。

嘴巴微微抿著, 下巴上揚著, 背著手站在溫家的輕蔭閣上, 雖說離湖心較遠, 但因居高臨下, 卻也將舞台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琵琶彈得自作聰明。”丁璐微微一笑,給出一個結論。

丁璐的堂妹丁珂並不大懂音樂,此刻便笑道:“姐姐自幼便擅彈琵琶善調箏, 那些人自然比不得的。”說起來是誇獎,但聲音卻很小,差不多是湊到耳朵邊說的:“今日咱們到底是客人, 有些話可以留著回到家再說。”

丁璐冷哼了一聲:“教我琵琶的師傅, 曾經跟著顧七弦大師學過幾日呢!”下巴揚得更高了,愈加看不起堂妹這一副小商小販的小家子氣, 一麵又嗔怪自己的丫頭:“扇子打得太快, 讓你在灶旁生火呐!”

坐在旁邊的幾位姑娘一直忍著笑, 其中一個低聲問旁人:“這是誰家的姑娘?看著眼生。”

眾人望著丁璐這一副眼高於頂的做派, 一時也拿不準其真實身份, 有人輕聲揶揄:“看她這股子勁兒, 至少也得是尚書家的千金吧。”

“咱們今日辦的是商宴,即便有跟官家沾點邊兒的也都是官商聯姻的人家。”說話的姑娘冷眼瞧了瞧丁璐這一身璀璨奪目的打扮,尤其在那鬢角的七彩鏤金大玫瑰上停留了半刻, 心道:這半京半村的裝扮, 即便家底厚些怕也是窮人乍富。

另有一個姑娘一直抿嘴兒微笑,此刻低聲向大家道:“這個狂貨我倒不認得,隻她身邊的那一位,似乎是雪梨丁家的姑娘。”

“雪梨?”幾個人忍著笑,那不就是水果販子嗎。

說起來,這雪梨丁家也算是個成規模的大水果商了,幾乎壟斷了趙州到京都的雪梨生意,但放在今日的玫瑰宴上,論財力也隻能算得小螻蟻一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宴上的幾位大商家,做的可都是通天的大買賣。

“這樓閣是新刷的漆吧,聞得人頭暈目眩的。”丁璐一直擺著傲人pose,鶴立雞群一般地立著,此刻也有些乏了,倚著美人靠坐了下來,斜睨著舞台上腰肢綿軟的舞者:“哪有穿一身黑跳舞的,平白給人添喪氣。”

丁珂在一旁也沒脾氣,母親一直叮囑自己要把堂姐哄好了,自家的生意還靠著伯父這個趙州的父母官呢,便隻得小心翼翼地托起一盞玫瑰凍來:“姐姐嚐嚐這個,味道比桃花羊羹還要好呢。”

卻聽見旁邊有人笑道:“早就聽人議論過青蛇舞究竟是該穿青綠色還是黑色,如今看了黛婀這銷魂一舞,真真是把這青蛇給演活了!難怪老人們都說,最古老的青蛇舞就是穿的一身兒黑呢!”

“依我說,今日黛婀最妙的就是腦後編的這根長辮子,隨著她的舞動上下翻飛,倒像是那青蛇吐出的信子了!”又有個姑娘笑道。

“讓你這一講,我還怪怕的呢!”先前的姑娘拍了拍胸口,拿起手中的請帖冊子看:“今日的青蛇舞絕妙,伴奏的琵琶自然功不可沒,不愧是京都一絕的顧七弦了!”

丁璐乍聞此言,差點被口中的玫瑰凍噎住,疑惑地順了口茶,以為自己聽錯了。

顧七弦?一個商人的宴會上怎麼請得起顧七弦?那可是曾經給皇上演奏過的大師啊!

丁璐偷偷地看了看旁邊的那群女孩子,見她們皆都一本正經的樣子,倒不像在瞎掰。隻是……自己的琵琶師傅今年也足有五十歲了,顧七弦作為師傅的師傅,至少也有六七十歲了吧。

這樣年邁的大師,更不可能為了錢去給商販們演奏,還是給這種不入流的蛇舞來伴奏,且跳舞的還是個蠻夷女子!丁璐想到這裏,心下冷冷地哼了一聲,不過是宴會上拿顧七弦做了個噱頭,真正的顧七弦怎麼可能光臨這種商賈宴會呢?!——丁璐望著這場宴會的富貴排場,心情很是複雜,有些羨慕眼紅,又有些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