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園的結構由密至疏, 逐漸闊朗。
南園以小山小水及各種精致園藝見長, 中園則是以眕蕙廳、睦茝廳等大花廳為主, 北園除了玫瑰花田之外便是一大片平整的花磚空地——笑笑直接稱其為廣場。
據說這片廣場本是用來開拓新花田的, 但一直遲遲未動工, 此次為了玫瑰宴的需要, 更是進行了大膽的調整——全部花磚鋪地, 並在中央搭建了一條棧橋般的長長石台,石台前端連接一塊橫向的長方形石台。
本次玫瑰宴的壓軸戲——“海之神女”玫瑰的初次亮相,便被安排在此地。
很多賓客們按照宴會冊子上所繪的詳圖, 不到酉時便等在了這裏,紛紛好奇這個造型奇特的台子將會派何用場。
“以為這太後欽點的玫瑰會植在花棚裏讓咱們參觀呢。”幾個太太站在石台下麵竊竊私語。
“我原本猜測著是在透明玻璃花棚裏,客人們隻能隔著玻璃看。”一位太太輕輕扇著扇子, 此時已將近日落, 暑氣消散了些,並沒有白天那樣熱。
“依我說, 那‘浴火鳳凰’玫瑰已是絕品, 尤其是花朵將近枯萎時, 花瓣的邊沿真好似被火灼燒過一般。”一位太太分享著自己的賞玫瑰心得, “委實難以想象, 溫家這回還能推出什麼樣子的玫瑰來。”
“太後娘娘都親自說好, 自然是天下最好的了。”太太們表麵矜持著,心裏卻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幾個大膽的小孩子跑到台子旁邊,踮著腳尖兒去摸那石台上頭:“好細好軟啊, 這是鋪的什麼呀?”
有年紀大些的孩子, 盯著手心白白細細的小顆粒:“這是沙子。”
“從來沒見過這麼細的沙子呢!”
“據說海底深處的沙子就是這麼細軟!”
孩子們很快又有了新發現:“沙子裏有寶貝!”幾個孩子炫耀地揮舞著從沙中找到的小小貝殼和海螺,這裏的孩子們大多沒去過海邊,早已被這奇異有趣的排場吸引住了。
此刻已是黃昏,天色漸漸暗下來,眾人正琢磨著溫家要搞什麼名堂時,忽聽得由遠方響起沉沉的樂聲。
客人們四處望去,卻也沒能見到樂器班子究竟在哪裏,隻覺得那音樂聲沉斂而肅雅,又有著難以描述的異域風情,樂聲隨著暮色漸漸將人們包圍。
就在眾人暗暗詫異時,倏爾見遙遠處有一對燈火踽踽而來,由石台深處向人群漸漸行來。
那對燈光每每走近,石台兩側的燈光便跟著一盞一盞亮起來。
人群裏有人在驚呼,有人在暗歎,有人在瞠目結舌地瞪眼望著——那對燈火實則是一對挑著燈籠的女子,頭上盤了高鬟,衣裙上綴滿亮閃閃的東西,仿佛閃爍著水光,細長飄渺的披帛在暮風中蕩漾著,恍若仙娥一般。
很快人們便發現,這對璧人般的挑燈女子不過是引路者,真正的主角還在其後——
若是有心人細數溫西子姑娘今日的諸多亮相,或許會這樣總結:清晨的煙紫色很端莊,作山鬼舞時的獸皮彩衣活潑狂野,午宴時的蜜合色又隨和自然。
但見到了此時的西子,隻令人覺得之前的幾種美加起來也不足此時的十分之一!
周身冷而清的藍色將其映襯得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女,這藍色豐富地變幻著,或輕,或重,或深,或淺,或濃純的仿若天海交接處的一條孤獨墨線,或虛無的如同海麵上的一串輕盈泡沫。
仿佛全世界的藍色都濃縮在這一襲盛大的裙子上了——說其盛大也不為過,裙擺像海浪一般綿延在駝白的沙灘上,後麵的裙擺尤其長,要由幾位侍女輕輕地在後托著,托起的部分映襯著夕陽,便似山頂拖開的一抹薄雲,漸漸化為海上日出的霧氣。
人們皆看得呆住了,甚至忘記了議論,忘記了讚歎,隻是定定地望著眼前絕世無雙的美人。
女人們看得更加仔細,恨不得將美人衣上頭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刻在腦子裏。
美人梳著元龍朝從未見過的奇美罕見的發型,盤桓斜上的發鬟蓬鬆而不淩亂,真真當得起霧鬢雲鬟四個字,發亮的貝類和珍珠點綴在雲鬢之間,配以顏色奇特的細枝珊瑚。
人群像海潮一樣跟著美人的步伐不斷地慢慢前湧,眼睛一刻也舍不得離開台上的人——“你看她的發簪!是螺旋的,應該是羊脂玉雕成的吧?”一個姑娘小聲問自己的同伴。
同伴看來是個有見識的:“那是九層椎螺,能長成如此細長潔白的長簪,真是罕見!”